“君长有礼。”景驹淡淡一笑,低声道:“李信不过是败军之将,不足为虑。棘手的是上将军屠睢,率领十万大军戍守湘水。他们要打通湘漓水系,届时便可率楼船之士南下攻瓯!到那时,君长又将如何应对?”
“……”
“……”
莫要说巫祝,就连素来足智多谋的译吁宋都沉默了。秦人要南下抢夺他们的稻米,占领他们世代生存的土地,还要他们这些自由自在的越人沦为奴隶。男的得干苦力,女的则会沦为倡妇。
“那就打!”
译吁宋面露杀意,紧紧握着陪伴他多年的长弓,怒声道:“我是西瓯的王,是最强壮的勇士。我的弓,可以射杀力大无穷的巨象。我的剑,能杀死偷羊的恶虎。难道将羊献给恶虎,恶虎就不会再袭击我们吗?”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译吁宋双手紧紧握住,蛙神说过他是瓯越最出色的王,终有一日能让岭南所有人都归顺于他。包括喜欢食人的南越人,也必将臣服。
他从未与秦人交手,但秦人并非是不死的神明。他去年亲手杀死擅闯西瓯的秦商,将他们的头颅砍下,祭祀蛙神。他们的头颅很管用,蛙神很满意,稻米因此丰收。
别看译吁宋是越人,可他看的却比很多诸侯都要深远。秦人已经发兵入越,那么秦瓯也终将一战。不论秦国有多么强大,他会让所有敢踏足村寨的外来者埋葬在此。将他们的头颅砍下,祭祀蛙神!
“说的好!”
“蛮越之地,亦有忠勇之士!”
“西瓯君长,还请受良一拜!”
这时又有数人踱步而出,他们全都是腰间挂剑。瞧见他们的打扮后,便知道并非是越人。译吁宋皱起浓眉,猛地取出木弓。搭弓引箭动作一气呵成,直接对准了为首面如冠玉的男子。
对方所言,他压根没听懂。
“君长不可!”
景驹站了出来,挡在译吁宋弓箭正前方,“他们是我的朋友,更是来搭救西瓯的。他们足智多谋,熟读兵法。这位是项缠,是昔日名将项燕之子。项燕曾经大败秦军,李信就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是张良,自其大父起五世相韩。他与秦国有着血海深仇,弟死而不葬。昔日曾前往东夷求见沧海君,因此得到位力士。力大无穷,以一当百!”
张良摘下斗笠,扬起抹云淡风轻的微笑。不管谁要打秦国,他定会帮帮场子。他知道秦越实力悬殊,他也没天真的想着真能打败暴秦。他要做的就是拖垮秦国,让秦深陷岭南泥潭!
在他看来,秦国得到岭南只有害处。且不说南征需耗费的人力物力,后续若想治理同样是困难重重。必须得留戍大军,防止越人叛乱。
如此,他们才有机会反秦!
张良迎着烈日,注视着壮实的译吁宋。路上他就听说黑夫搞出来个什么棋圣争霸赛,实则是徒有虚名罢了。真正的弈者,当以国为棋,位居幕后落子博弈。
现在,西瓯便是他的棋子。他要执棋,向高高在上的秦王政发起挑战。不论成败与否,他都会让秦国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要看着秦国,一步步走向灭亡!
张良抬起头来。
乌鸟振翅飞走。
又是令人厌恶的乌鸟。
其实,他先前就没想过来岭南这烟瘴之地。只不过黑夫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秦王政好端端的东巡取消了,害他数月准备功亏一篑。黑夫又如彗星闪耀,让秦国一步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