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司马欣还满不在乎,说情况不严重。要换做去年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是死几十上百人,根本就不叫事。栎阳每年都会生疟,习惯便好。
现在……何止上百人!
或许,有些不算人吧。
韩终未曾多言,戴上口衣,这是黑夫先前特地为他定制的。他给人问诊,有些人便患有毒言。病人说话唾沫横飞,很容易感染。所以便用双层葛布缝合,中间则是浸泡过药酒的绒絮。这口衣便是用来隔绝病灶的,就是贵了些。若要降低成本,那佩戴双层葛布也能凑活。
“这是何物?”
“口衣,患疟者呢?”
“各自在家,闭门不出。”
“卢生。”
“罪人在。”
韩终看向他们,叮嘱道:“你们每人负责一乡,带着乡医登门问诊。做好记录,询问他们是否曾被蚊虫叮咬。药草方面,该收多少收多少。”
“明白。”
“登门问诊,可多收些。”
司马欣在后开口提醒。
“走吧,带我去县狱看看。”
“也可。”
县狱里面可是重灾区,诸多囚徒城旦舂都已染疟。黑夫先前也曾分析过,县狱内环境潮湿污秽,容易滋生蚊虫。而且城旦舂干着苦力吃的又差,体质自然差些。同样被虐蚊叮咬,他们就容易生疟。加上同处县狱,故一人生卒全狱遭殃。
当然,韩终还有别的目的。
韩终大步昂扬,边走边嘱咐道:“夏日易生蚊虫,故需做好防范。像些不必要的死水池,便可填埋。家中水缸,也需每日勤换。民疾疫者,则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可效仿疠迁所置疟所,便于管理赠药。”
所谓疠迁所,其实就是先秦时期用来管理麻风病人的隔离点。秦国对麻风病人是相当严苛,若是已经确诊患疠还敢犯法,那就直接定杀。便是淹死,或者是活埋。若先沦为刑徒而患疠,那就只需迁至迁疠迁所隔离。至于能否活命,便要看医师的本事了。
“此举可行!”
司马欣也是颔首。
还得是黑夫啊。
效仿疠迁所,又能赚笔钱!
……
……
栎阳囹圄(yu)。
所谓囹圄便是监狱的意思,字如其意便是令吾被困的意思,也有身陷囹圄的说法。中年对照着竹简,逐字观察。
简陋的牢房内,仅仅只有扇窗户能照进些许阳光。莫要说土榻,有的只是枯草芦苇为榻。墙角处还有木桶,满是秽物。中年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但眸子却满是亮光。爱不释手的看着竹简,丝毫不受囹圄影响。
他曾为狱吏负责文书,后来因为放走张苍被关在云阳县寺。去年因为发生火灾,所以他们就转移至泾阳栎阳等县狱。
程邈善篆书,昔日帮李斯撰写《苍颉篇》用以推广小篆。他被关至囹圄后,因为曾是狱吏又擅长文书,就帮着狱吏处理政务。他如此识趣,也就不必去干苦力活。处理好囹圄政务,他还有不少空闲时间。有时还能出去走走,饭食也比寻常囚犯强。所以,有一技傍身就是坐牢都吃香。
别看着赭衣,可自上而下却散发着儒雅气质。已经普及的麻纸平铺在案,上面写了不少字。字迹清晰可辨,工整精巧。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与官方小篆有诸多不同。
小篆结构圆转,笔画繁多复杂。就是用作公文,都太过繁琐。正是如此,这两年小篆推广受到诸多阻力。莫要说诸侯之民,很多秦人学起来都很费劲。
县狱公文进进出出,每日工作量很大。部分狱吏本身文化水平就不高,让他们写出规整的篆书那是强人所难。所以部分狱吏书写公文时,便贪图省事,将小篆化圆为方。结构更为简单,也便于识别。最主要的是适合速写,适合公文繁多的县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