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例子,太多了。
“怎么,不敢说?”
“臣怕触怒于上。”
“那别说了。”
“……”
扶苏满脸涨红,只得硬着头皮道:“岭南百越太过遥远,又有各族君长。若是分封子弟,短时间内的确有效。然不出百年,恐怕便会与秦廷南北对立分庭抗礼。届时,秦国怕是又要南征。”
“所以,你认为置郡更好?”
“臣只是想起黑夫所言。”
“哦?”
“黑夫曾说,云氏不养闲人。今后云氏子嗣不论为将为吏,为农为商……皆要有所为。凡成丁者,都需有一技之长。若是无能懒汉,皆除其族籍。”
“哦?”
“云氏如此,公室亦可!”
扶苏抬起头来,态度坚定道:“吾等公子,所食所穿皆为民脂,亦当为秦效力。昔樗里疾为孝公之子,领兵出征为秦攻城略地。后拜为右丞相,为秦智囊,辅佐新王登基。至今秦人也有言:力则任鄙,智则樗里。”
他并未停顿,生怕皇帝会批评他这大胆的想法。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倒不如先说个痛快。
“还有公子华,为秦征战,终战死沙场。昔昭王为质,庄王为质,上也曾质于邯郸,皆是为国。吾等为公子,自当肩负起责任。为秦富强,义不容辞。”
“所以?”
“昔黑夫曾言弟子下乡,然臣以为公子亦可为守。亲至岭南郡县,便知治国不易。好过他们位居深宫奢靡浪费,不知民间疾苦。百越远在五岭以南,通行不便。郡县长吏掌握权柄,易生腐败。若以公子为守,面对金玉自不为所动。”
秦始皇望着扶苏,略显诧异。这回扶苏所言,让他都感到有些惊叹。昔日仁厚的长公子,如今却能将亲弟弟送至岭南这等水蛊之地。
前往越地,也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了继位的可能。说是去担任郡守,实则也快赶上流放了。就是蜀地,那都比岭南强些。所以,扶苏是要借此除去对他有威胁的公子?
不过,秦始皇还是摇头。
扶苏这段时间确实有所长进,这回所提谏言未必有用却很新鲜。一来能给诸公子安排事做,二来也是分封与郡县的结合版。
“汝今日之言虽然新鲜,却是错漏百出。以公子为守与分封并无区别,只是从诸侯王变成郡守而已。公子为守,则监御史、郡尉皆有所顾忌。若再被其收买,便再无人制衡。”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臣考虑不周。”
“以此为题,写份文书。”
“臣遵制!”
扶苏未曾多言,他会习惯性把人往好里面想。在他看来公子担任郡守,为秦戍守南疆,乃是无上殊荣。可实则是心生怨恨,凭公子身份在岭南暗中招兵买马,伺机而动。
他会这么想,也是拜司马欣曹咎所赐。他们皆是秦吏,却收受贿赂放走死囚。别的死囚也就罢了,连项梁这等反贼都给放走。同样是贪官,瞧瞧黑夫多好。
这事扶苏仔细想过,也知道无法杜绝贪腐谋私。后来因黑夫说的弟子下乡,所以想到可令公子为守。若是无才,也可先从县吏干起。主要是公子不缺钱,公室诸子皆以公赋税重赏赐之,总不至于贪腐谋私吧?
【当然至于!】
嗯?!
扶苏诧异的抬起头来。
环顾左右,却唯有皇帝。
叱嗟!
都是黑夫的错!
害得他都出现幻觉了!
……
……
栎阳县寺。
叶腾正坐于上,着缁衣佩玉冠,面前木案摆放着诸多竹简。面色阴沉,威风凛凛。往下便是头戴獬豸冠负责速记的令史,两侧还有披甲佩剑的县卒。但凡有闹事喧哗者,皆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