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中年人自马车走出。
头戴儒冠,环视左右。
“三年了,苍回来了。”
“师兄为相,苍却为寇。”
门口守卫蹙眉打量。
“张苍,张子瓠。”
“原来是张子?!”
“君侯已等如日,请!”
“多谢。”
张苍踱步向前。
他整理好衣冠,向前而行。说起他的字,也是有些来头。他及冠之时,还在稷下学宫。先师欲给他取字,结果李斯笑着打趣,说他身长大且肥白如瓠(hu),不如取名为子瓠。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
菜茹有畦,瓜瓠果蓏。
所以,他的表字就是子瓠。
张苍踱步而行,走的并不快。遥想当初,他们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在稷下学宫。每日钻研学问,探讨百家之术。作为师弟,李斯韩非待他也是极好。
可惜,一切都过去了。
李斯西行,为秦客卿。
韩非归国,不受重用。
出使秦国,客死云阳。
面对时代变迁,张苍站在了岔路口。荀子便说自己入秦的感受: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
再加上李斯抛来的橄榄枝,生性散漫喜好读书的张苍,还是决定入秦为官。靠着李斯举荐,他顺利为御史。因为主柱下方书,又为柱下史。他精通稷下九流百家之言,又擅笑言,深得皇帝重视。可惜,高渐离把他给坑了……
张苍为避免被连坐,当场提桶跑路。藏匿在阳武县,这么多年还为泄露身份。后来他结识了陈平,觉得这小伙纸很有前途。便将克死五任丈夫的侄女,嫁给了陈平,后又指点他去投奔黑夫。
他其实也是在赌,希望陈平今后若能得宰天下,可以捞他一把。只要混的稍微好些,那他张子瓠这条命便算保住了。以陈平才能,倒也不成问题。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黑夫破格得到皇帝赏赐的免罪玉璧,然后顺势便要为他赎罪。这里不必想,肯定也有陈平劝谏的功劳。感激黑夫的同时,对始皇帝更是无比钦佩。
所谓免罪玉璧,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黑夫贸然开口为他赎罪,当成同伙都不为过。就是当场收回玉璧,再把黑夫一撸到底,都无人有异议。可皇帝真的免去他所有罪责,只是将他的官爵都给削去。诏令传至阳武时,他甚至怀疑是否为引他出来的?
后来才知道,诏令张贴至三十六郡各县。皇帝犯不着为了杀他出尔反尔,如此可是会有损威名。
穿过前院,张苍便来至书房。就瞧见李斯头戴委貌冠,正在聚精会神的处理政务。忠仆识趣的向后退去,李斯也显然注意到了他。当看到他时,手上的毛笔都因此跌落。
“师……师弟?”
“罪人苍,见过丞相。”
李斯脸上的惊喜渐渐溃散,望着张苍如此,只感到现在隔了层可悲的厚障壁。他重新坐下,拂袖道:“汝还知道来拜访老夫?”
当初张苍跑路,他险些被其连累。后来又藏匿至阳武,恰好是他儿子李由麾下县。他这师弟挺好,光逮着他们一家坑啊!
怎的,为兄与你有仇?
要说不气,那也不可能。
张苍是跪地叩首,满脸真诚道:“苍昔日得丞相举荐为官,最后却是贸然叛逃咸阳,以至连累丞相。苍,愧对丞相!”
“罢了……”
李斯拂袖轻挥,没再追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张苍的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才。昔日稷下学宫弟子上千,但能得他认可的不过韩非张苍二人,其余皆为庸才。他举荐张苍,自是为了给自己积累政治资本。他们毕竟有着同窗情谊,张苍能不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