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济水南岸。
有身披甲胄的花甲老者,勒马而立。他看向前方,坚毅的眼神充斥着战意。辛胜能有今日地位,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昔日伐燕,他作为裨将军却让李信抢去了风头。自那日起,秦王便开始重用李信。而他则留在燕地担任郡尉,防止出现叛乱。
这回临淄田氏叛乱,他还未得到调令便开始召集人手。为确保能平叛,辛胜急令各县召集人手。郡卒县卒戍卒更卒……足足征调了三万余人。
辛胜也是深谙兵法谋略,他知道必须得尽快平定田氏叛乱。一来是扶苏被困,坚持不了多久。二来是拖得越久,越容易如燎原之火扩散。现在只是临淄,不难对付。可若是其他郡响应,那就麻烦了……
所以,肯定要速战速决!
这道理,就是他的部下都明白。
可问题是,扶苏被困在城中。田儋也是撂下狠话,只要他们攻城,齐田必会火烧离宫。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只要扶苏一死,那辛胜就算破城也必会受罚!
于是乎就僵住了……
辛胜就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
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还好,事情出现了转机……
“所以,只要等城内升灯?”
“正是。”
壮年男子抬手作揖。
他长得很是俊美,留有山羊胡。高约七尺六寸,腰间佩剑。操着口地道的沛县腔,正在辛胜面前汇报消息。
“善!”辛胜轻轻点头,赞赏道:“若能顺利救出公子平定叛乱,你和你的人当为首功!”
“谢将军!”
卢绾抬手作揖。
也算没枉费他如此费力。
他和刘季关系极好,说是穿着条开裆裤长大的都不为过。他们本来就是家挨着家,父辈关系就很亲近。昔日刘老太公还曾笑着打趣,说要是生下一男一女,便定下娃娃亲。
而卢绾与刘季是同一天出生,如此喜事,里中皆持羊酒来贺。再往后他们俩兄弟又是同窗为稚生,共同学习。兄弟关系更是亲近,堪称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遭人欺辱,两人皆是共同进退,于是里中又持羊酒复贺!
当初刘季就曾打趣的说过,有朝一日只要有他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卢绾饿肚子。这回田氏叛乱,刘季打着投奔田氏的旗号,实则是为了营救扶苏。虽然危险,可若办成绝对是好处多多。刘季可没忘了卢绾,对他更是无比信任,让他帮着传递消息。
辛胜紧紧握住秦铍,面色阴沉。按照卢绾所言,计划其实很简单。城内扶苏会点燃天灯,这就是动手的信号。届时刘季会安排人打开城门放下板桥,辛胜则亲率锐骑直奔离宫去救扶苏。
为防止田氏火攻离宫,刘季会带上十来个好手夜袭,将门口的守卫悉数诛杀。而扶苏趁着内外大乱,便能骑马自后门逃走。刘季则负责驾驭天子车驾,自前门冲杀而出,用以迷惑敌人。
据说,此策还是位花甲老者所献。他与刘季相同,都只是表面投奔田氏,实则是想营救扶苏。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知道谁是梧桐谁是朽木。对于这样的聪明人,辛胜还是相当赞赏的。
起初辛胜也有些怀疑,寻思着是不是田儋的诡计。可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就觉得不太现实。毕竟田儋现在是占据了主动权,扶苏只要还被困在离宫,那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继续耗下去,扶苏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辛胜选择赌一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
刚开始,只是辛胜低声念诵。渐渐的,身后车骑皆是跟着附和。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是传遍济水两岸。秦国这首无衣念了这么多年,堪称是诸侯梦魇。想想秦国的锐士光着膀子提着人头嚎着这首歌,压迫力得有多强……
卢绾则是抬头仰望夜空,此刻是月黑风高,黑云压顶不见星空。渐渐的,一盏天灯自离宫方向缓缓升起。伴随着吱呀声响起,沉重的城门随之打开,同时吊桥也是渐渐放下。
辛胜缓缓抽出手中利剑,面露杀意。其实按照秦律来说,大夫爵以上的军吏是不能杀敌立功的,不仅无功甚至还有过。秦国秉持的原则就是各司其职,寻常士卒就得杀敌斩首立功。至于大夫爵以上的军吏,主要就是负责指挥。可若越俎代庖杀敌斩首,那就得受迁刑。
所以,别指望秦国有斗将这回事。
辛胜打了这么多年仗,他自然都知道。只不过这回是要去营救扶苏,这可是难得露脸的机会。为确保计划无误,他自然得要亲自带队。
他已布下天罗地网,狄县要道皆有重兵把守。他不光要救出扶苏,还要将田氏一网打尽。
“杀!!!”
待木桥放下,辛胜便迫不及待的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身后车骑紧随其后,同时还有万余士卒紧随其后。后方的蹶张之士卧地蹬弓,脚踏弓于臂拉腰拽。一支支强弩划破夜空,精准命中济水之北的叛军大营。
“杀!!!”
“岂曰无衣?与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