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
“宣陈平——”
“宣陈平——”
“宣陈平——”
伴随着卫士的一声声通传,陈平佩冠着布衣,趋步入宫。两侧百官皆是好奇打量着他,想看看这位泾阳棋圣。
陈平则很坦然,眼角余光瞥向两侧。就如他和黑夫猜测的那样,所谓的咸阳富商秦伯就是始皇帝。再看看黑夫的义兄,也就是上卿蒙毅。此刻捋着山羊胡,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还有先前所谓的家宰,自然便是左丞相李斯。
“临泾乡啬夫平,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免!”
秦始皇拂袖挥手。
陈平缓缓抬起头来故作诧异,但很快就又恢复。有的时候不能表现的太过聪明,特别是面对上级的时候。
谒者走上前来,捧着帛书道:“制曰:啬夫陈平治临泾有功,上计为最。且出使匈奴有功,故进爵为五大夫。赐二马车驾,獬豸铁冠,赏金百镒!自即日起担任典客丞,以时与列臣朝请!”
“平,拜谢皇恩!”
陈平接过诏书,长拜作揖。去年他有幸成为泾阳棋圣,按奖赏其实能成为皇帝侍郎。只不过当时被他给拒绝,因为他不愿意成为笼中鸟。
侍郎对很多人而言,绝对是个好的出路。因为能够宿卫宫中,跟随皇帝左右学习政务。只要表现的好些,便能轻松出任郡县长吏。李信、蒙恬、蒙毅、李由、屠睢、赵佗……他们都曾是郎官。
但陈平却拒绝了,他觉得机会还没到。他更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他选择继续追随黑夫,等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顺利出使匈奴并且是不辱使命。
经此一役,他也算站稳脚跟。以后提到他,再无人会说他是靠着黑夫的关系上位,只会提及他出使匈奴的功绩。他并非是要和黑夫划清界限,纯粹是想证明自己。
我陈平……是有真才实学的!
秦始皇打量着陈平,见其荣辱不惊也很赞赏。看其表情,似是早早就猜到他们的身份。这回陈平可是超额完成任务,足足带回来五千多匹战马。原本是没有这么多的,奈何头曼已经彻底迷上了五石散。每日若是不服,便提不起精神。他坚信五石散是神药,能让他长生不死。毕竟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可是骗不了人的。
不光头曼服下,连带着他的心腹须卜氏也没能幸免于难。头曼已意识到这药会成瘾,却还是将五石散赏赐给了呼衍觉。除了兰氏因为距离较远,侥幸逃过一劫外,其他贵种都已成瘾,而头曼明显是要借五石散控制他们。待机会成熟,便会对呼衍氏动手!
只能说头曼的眼界还是低了些,和冒顿根本没法比。头着眼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冒顿则是立志于要将草原引弓之民彻底整合,建立起足以比肩中原的帝国。
……
……
五石散是最高机密,只有三公九卿知晓。秦始皇挥手示意退朝,廷臣们便照例作揖各自退下。偌大的章台宫内,就只剩下蒙毅、李斯、姚贾等少数几人。
陈平旋即跪地叩首,“平知罪,恳请上责罚!”
“哦?”
秦始皇正坐于帝榻,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平,淡淡道:“你何罪之有?”
“平有眼不识陛下,以至于冲撞怠慢了陛下。为人臣者,自当有罪。”
“无妨。”
秦始皇淡定拂袖。
本就是他故意隐瞒身份接触黑夫,被人得罪也是理所当然。况且陈平虽有些傲气,却是个懂礼数的人。既是如此,那更没理由责怪他什么。
“起来罢。”
“谢陛下!”
蒙毅捋着山羊胡,眯着眼道:“汝是聪明人,能言善辩。倮君在信中可是倍加推崇,说你在头曼等匈奴贵种面前,不卑不亢。哪怕面对刁难,也能捍卫吾秦邦威。更是一手促成茶马互市,又遗书离间匈奴君臣。还让头曼染上五石散,为此还追加了三千匹战马。如此,倒没辜负公子举荐你。”
“长公子仁德!”陈平抬手作揖,感慨道:“若平猜的没错,长公子便是那秦子都。至于秦亥……自然便是少公子。”
“善。”秦始皇忍俊不禁的一笑,注视着陈平,“所以,你是何时知晓的?”
“平……”饶是陈平也是语塞,而后连忙抬手道:“自棋圣比试后,平就有些怀疑。奖赏如此丰厚,甚至还能为侍郎,可长公子却是在关键时刻让子。由此可见,其身份绝非是富商之子那么简单。”
陈平这话也是半真半假。
有些事,说的太透彻可不行。
他好糊弄,可黑夫呢?
黑夫对他有恩,他可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把黑夫给卖了。若他真的这么干,不光他自个良心过不去,以后秦廷之上也将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那黑夫可知道?”
“平不知。”陈平低着头,轻声道:“云县君虽然聪明,但其心性质朴,不喜阴谋诡计。他与人结交,皆是诚心实意。若为僚友,便不会去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