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骏环视四周,脸上已是绝望。他们撤退的时候同样是死伤惨重,现在就只剩下不足两千人。面对秦国大军围剿,他们再无机会。
秦国的速度太快了!
就好像是知道他们会袭营,还派遣锐骑堵住了他们的退路。车骑冲锋,越来越多的越人倒在了血泊中。这就是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但是却没有一人退缩投降。
“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秦国优待俘虏!”
“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有译者操着口西瓯语喊话,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支足以要命的毒箭。译者人倒是没事,铜喇叭直接被射飞出去。吓得他是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狼狈不堪的爬起来。
西瓯人人擅射,他们可都是丛林打猎的好手。百步之内,都能精准命中猎物。更有甚者能循声辨位,在黑夜中辨明方向。他们猎头或是作战时,都会在箭支抹上剧毒。哪怕只是被擦中,都会丧命!
所以,译者能不怕吗?
桀骏冷冷的放下木弓,毫无退缩之意。西瓯人不怕死,更不会投降。就冲他们曾经刺杀译吁宋,就绝无缓和的可能。
“战况如何?”
“贼人很是顽强。”
李信勒马而立,蹙眉看向远方。看着越人越来越少,也是心生一计。当即拂袖挥手,“去,找些精通西瓯语的译者,让他们相和而歌。”
“唯!”
李信在岭南这么长时间,对越人各部也有了解。西瓯部最好相和而歌,不论高兴还是伤心都会歌以咏志。每年三月三祭祀始祖公时,便会围着篝火相和而歌。女子则是挽着手,翩翩起舞。若是遇到喜欢的儿郎,则会送上蔬果。
不得不说,西瓯人的骨头确实硬。明明知道是必死的局面,却无一人放下兵器投降的。哪怕面对秦国车骑,同样敢于冲上去搏斗厮杀。这样视死如归的精神,也是让李信感到赞叹。
就好比水牛部,当正面战场被攻破,全都是狼狈逃窜。没来得及跑的,大部分也只是跪地乞降。可这票越人不同,一个个都是殊死搏斗。
很快,吴芮便带了些水牛部的俘虏。他们有的吹奏骨笛,有的则是敲打着鼍皮大鼓。用着西瓯语言,开始唱着他们的山野林歌。
咚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渐渐平复。
四面八方皆是他们嘹亮的歌声。
李信则是耐心观察着战局,也不着急。这些人无非就是困兽之斗,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桀骏。只要将其擒获,其他人都杀了也无妨。
西瓯人喜好歌舞,能指物索歌,开口立就。虽为土音,然韵则天籁,译而通其意,殆亦工于词者。就好比流传甚广的《越人歌》,其实用越语吟唱会更动听。楚人将其译为楚言,虽多了些楚辞的婉转优美,却少了些纯真自然。
当越歌响起的那刻,战局明显是发生了些变化。包括桀骏在内,同样是脸色一变。很多正在浴血厮杀的勇士,也都露出抹诧异之色。
水牛部与西瓯还是有些来往的,他们有时甚至会隔着山而对歌。听着山谷回音,也是桩美事。他们唱的是西瓯当地歌谣,是首比较喜庆的狩猎歌。大概讲的是勇士狩猎满载而归,家中娇妻送上鲜果,其乐融融。这首歌往往是在狩猎结束后,众人围着篝火而歌。
桀骏望着眼前这幕,也是感到战意在渐渐溃散。他想到了每当自己满载而归,家中妻儿脸上的笑容。望着这些年轻的子弟,心中也是悲凉。
他缓缓走向前去。
看向李信帅旗的方向。
“你们要的人是我。”
“放了他们。”
经过译者翻译后,李信差点是没笑出声来。这人还真是糊涂了,现在秦国占据绝对的优势,还会放走这些降卒?
没效仿白起坑杀他们就算好的了!
“你是何人?”
“桀骏,仅次于王的勇士!”
“哦?”
听完译者翻译,李信顿时了然。
这回还真是钓上了条大鱼!
西瓯部有名的人,早早就被秦国所洞悉。君长的位置世代相传,译吁宋早早就继承了王位。他是族中最出色的勇士,比他的两位兄长还要强。他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宝弓,耗费三天三夜猎杀了头来自骆越的巨象。
还有六位都老,都是族中有头有脸的人。大都老掌握着祭祀,二都老掌管农事……各自皆有分工。
再往下就是桀骏,也是西瓯响当当的人物。他家世代为将,就类似于是楚国的项氏。桀骏的姐姐便是译吁宋的王后,而桀骏则是西瓯大将。他主要负责带领族人狩猎打肉,还有就是听从译吁宋的调遣,捍卫领土村寨。
“告诉他,他没有资格与秦国谈条件。”李信挥手示意,冷冷道:“若他不愿归降,便是秦国的敌人,是叛军!对待叛军,秦国会砍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无法通过彩虹桥去见始祖公。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十万大山。”
越人很忌讳砍头这事,在他们看来这是世间最残酷的死法。没有头颅,就没有资格通过彩虹桥。可他们却偏偏还有猎头这项传统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