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泾水一路北上,河水两侧能瞧见错落有致的农田。时值深秋,泾水显得是无比浑浊。当地人皆称一石水,六斗泥。两侧黄土也被卷入河中,有些小道都因此被冲毁。
此地便是后世的黄土高原,只不过现在植被还算丰富。放眼望去,满是草原丛林。还能瞧见有头戴毡帽的胡人正在捕猎,骑着杂色戎马手握木弓,追逐正在饮水的鹿群。
刘季骑马而行,整理着胡须。他这把美须髯可是名动沛县,为此也招了不少桃花。他也是头次来至北地,面对如此美景,也是让他歌兴大发。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长公子?”
“刘季?”
二人对视了眼,皆是面露诧异。
“这歌你也听过?”
“啊?”
扶苏面露微笑,淡然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先前黑夫来至泾阳,便有感而发自作此歌。吾以为甚好,也是暗中记下。”
“……”
刘季老脸黑如锅底。
叱嗟!
这都什么情况?
刘季一时间是摸不着头脑,他突然有种活在黑夫阴影下的感觉。把萧何曹参等人调走不说,连带着他有感而发的歌都让黑夫捷足先登。关键是,他总觉得这歌好像少了句?
“北地也不容易……”范增轻轻叹息,低声道:“当地华戎杂处,放牧与农桑并存。然土地贫瘠,难有产出,以至于还要靠内史运粮。吾听说,北地粟米能达到石八十钱。”
“的确。”
扶苏也没否认。
北地粮价是高,可牧民的收入也不低。战马壮牛便不提了,还有些黑山羊。皇帝还打算将羌羊运来些,想看看能否培育繁衍。若是顺利,以后便可走直道将羊毛源源不绝的运至泾阳。甚至可在北地设立工坊,就地纺织出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因地制宜,方为上策!
他们沿着官道而行,沿途也遇到些趣事。扶苏瞧见位佩冠椎髻右衽的农夫,还以为对方是秦人,却没想到张嘴就是戎语,听得他们是目瞪口呆。后来经过译者翻译后方知,他其实是义渠人。
虽然只是个小插曲,却让扶苏看到了希望。现在秦国是诸夏正统,本就有着强大的融合能力。经过数代后,就连戎人都会慢慢被同化。那么,岭南土蛮也终会成为诸夏一员。
昔日的八百诸侯已沦为历史,再也无人会提什么郑国、宋国、曹国……那么山东六国,也就不远了。
耗时数日,穿过三百余里。沿途他们遇到了城邑,也有胡人的穹庐。当地不光光有义渠人,甚至还有林胡、白羊、楼烦、乌氏等部。他们并无多少国家荣辱观念,有的只是利字。
“公子,要到了。”
刘季勒马减速,轻声说着。
遥望前方,亭舍处已是旌旗林立。还能听到沉重的鼓声,两侧皆有披甲执戟的锐士,全都是严阵以待。按迎接天子法驾的礼节,郡县长吏皆需出城迎接。
他们也已抵达至北地郡治——义渠县,宣太后诈杀义渠君后,由昭王正式置【道】。所谓的道,其实就类似于是县,秦律有言曰:凡县主蛮夷曰道,万户以上置令,不满万户置长、皆有丞、尉。
好比巴蜀两地,其实都还保存有道制。搁十年前,南郡同样也有道,黑夫还曾是道兵。只是随着秦国郡县制的推行,往昔的道渐渐被县取代。好像只是更改个名字而已,实则却是收拢权力。
原本的【道令】都是由当地蛮夷君长担任,类似于是让他们自治,由他们自行安排徭役,再收取赋税。而郡县制的推行,则是变相打压蛮夷君长的权力。由关中秦人担任郡县长吏,强硬的推行秦律,而他们只能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