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宅。
冯葵平静的收回手来,轻飘飘道:“父亲,你有病。”
“……”
冯毋择捋着胡须,老脸顿时一黑。虽说冯葵现在医术精湛,可听他这么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意?”
“脉象往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至数较缓而不匀,脉力大小亦不均,呈三五不调之状。细而迟,往来难且散,或一止复来。盖因津亏血少,不能濡养经脉,血行不畅,脉气往来艰涩,故脉涩无力。”
冯葵年纪不大,可却是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故作高深道:“色是刮骨刀,父亲还是要克制些,莫要伤精。否则的话,很可能会不举。”
“胡说!”
冯毋择顿时涨红了脸,旁边的老妻都忍不住轻笑。这老头好端端的非要让儿子给他把脉,结果却是揭穿了他的老底。冯毋择这些年也纳了不少妾,其中不乏诸侯美人。
“父亲急了。”
“???”
“此为讳疾忌医。”
“……”
冯葵则是提笔写下药方。
“枸杞?”
“正是。”冯葵自信点头,认真道:“韩子曰:枸杞秉阴阳之气而生,亲于地者阴之气,亲于天者得阳之气,得阳者益阳,得阴者益阴。枸杞子日沐阳光,备收阳气,故属益阳之佳品。其根地骨皮植埋地下,充分吸收地下阴,故为助阴之良物。”
“……”
冯毋择诧异的打量着冯葵,愈发惊奇。现在的冯葵还真是一套接一套,也确实学了些真本事,想不到他冯氏竟然还能出位神医。
“你在学宫就学的这些?”
“嗯。”冯葵认真点头,解释道:“律法和数术也得学,每日还得练习武艺。吾拜师于韩终,为其首席高徒。望闻问切为基础,还要向公孙光和阳庆学习药理药方,韩终则传解剖缝合术法。”
“你……也是不易。”
冯毋择满脸唏嘘,难得出言赞赏。他就是属于比较传统的家长,且对子女要求极高。这些年来冯葵作为咸阳三害,没少被冯毋择训斥。他对冯葵的要求是一降再降,最后只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其送至泾阳。
他是万万没想到,冯葵竟然还真的成才了。虽说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说起话来就令人生恶,但总比隔三差五闯祸来的强。
“在学宫可累?”
“不累,还有趣的很。”冯葵也是打开了话匣子,丝毫不顾及冯毋择的感受,笑着道:“学宫可比家里强多了,每日时间过得都很快。先生经常带着我们出去问诊,为人义诊。先生常说若欲为名医,必要效仿扁鹊公先为游医。”
“甚好。”
冯毋择若有所思的点头,赞赏道:“既然你喜好医术,便好好学。待今后出师,老夫便举荐你为太医。以老夫的面子,三年内便可让你升为太医丞。夏无且年事已高,只要你有本事,便是太医令都可。如此也就够了,后面的路就靠你自己走。”
“不去,不去不去!”
“嗯?!”
“父亲太过迂腐。”冯葵却是拍案而起,站起来都快有冯毋择这么高,认真道:“先生说了,人最宝贵的便是生命。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吾辈医师,自当悬壶济世布施医药。陛下不缺医师,而各县却少之又少。一剂药方,动辄便需数十钱。乡野巫医以鬼神蛊惑黔首,小病治成重疾,葵深恶痛绝!”
等会……
冯毋择被喷的是目瞪口呆。
打量着冯葵,只觉得好似是变了个人。听他所言,冯毋择一时间都有些自惭形秽。如此思想格局,他是拍马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