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实本分的穷苦黔首可就惨咯,他们本就靠着在地里刨食吃,能否吃上饱饭纯靠天意。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若是粮食再减产,连饭都吃不饱如何去买盐?
被逼的没了活路,就自己捣鼓家禽牲畜粪盐。还有的在粪坑猪圈旁边挖些泛白的泥土,再自己土法熬煮成硝盐。
黑夫还瞧见过种私盐,价钱低至石十钱。这种私盐据说是自西南夷走私来的,直接从开凿出的盐井里取出卤水,再泼洒至炭火上炙烤获取盐粒。这种私盐是又黑又苦,可大把的贫户趋之若鹜。
他在云梦时破获了这起私盐案,当时还被喜君视作典范表率。只是望着那些贫苦不堪的黔首,黑夫却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所以秦始皇让他前往胶东治盐,他是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学识,能让黔首活的稍微像个人……
这年头黔首显老,也有缺盐的缘故。很多年纪轻轻就已满头白发,且四肢无力骨质疏松,全身水肿。
……
赵成则是没太在意,他在泾阳时就已领教过黑夫的手段。故意抬高精盐的价钱,同时降低苦盐的价格。取豪富重利,以此让利于贫户黔首。
他走向前方,介绍道:“县君且看,这些都是以隶臣挖掘的沟渠。以焙干后的陶土加固过。当大潮来临时,便能将河水引至挖好的盐池内。”
黑夫循着沟渠,一路向前而行。借助落日余晖,便瞧见一池池的海水。衣着单薄的隶妾就以竹棍套上渔网,将些海草杂质捞出来。
“成记得去年离开泾阳时,少上造曾叮嘱过成。”赵成面露微笑,轻声道:“故自成至昌邑后,便令人修盐池用以晒卤。”
“可若是下雨当如何?”
扶苏忍不住蹙眉询问。
他记得当时就问过这事,只是黑夫认为不太现实。还说海边天气反复无常,好不容易晒好,结果一场大雨便功亏一篑。
现在呢?
黑夫这家伙不地道啊!
说一套,做一套!
赵成则是微笑着摇头,帮黑夫解释道:“要解决此事并不难。君子且看,这盐池是经过特制的,池口两寸处留有缺口。若是遭逢大雨,则遣力士以木板封死。再效仿胡人,快速支起牛皮穹庐遮挡。纵然还会漏雨,却总比直接淋雨来的强。”
“原来如此!”
扶苏顿时恍然大悟。
也是注意到了盐池的小细节,特地用夯土在四周浇筑,恰好能把木板卡进去。其实就类似于是北方的地窖,或是南方的水井。为防止顽童落井,不用时也会用石头封盖。
“穹庐?”郦食其愣了下,不解道:“海滨若是刮起狂风,只怕会将牛吹上天!”
“……”
黑夫老脸一黑。
感觉郦食其是在说他吹牛!
赵成又是一笑,继续解释道:“说是穹庐,却不似胡人所做的那么高,大概有三尺高。地下深埋有竹竿,随时固定穹庐。且会以巨石覆压,纵然遇到狂风也不碍事。”
说直白点,就是个临时的遮雨棚。通过提前预留的竹竿固定,再加上巨石压着,除非遇到台风才可能会被吹跑。若是心疼牛皮价钱高,也能用油布。
“这些也都是黑子所想?”
“怎么,不像吗?”
“……”
扶苏也是苦笑。
“光靠晒就能得盐了?”
“自然不行。”赵成看向郦食其,继续道:“少上造教过成,海水远不及卤水咸,想靠风吹日晒得盐,需要花费的时间太久。故选半晒半煎的方法,便可减少柴薪。原本煮海得盐,一石海盐便需三百斤柴。经过晒制后,只需百五十斤甚至更少。”
他从去年开始,便已着手准备海盐。原本他的想法是借赵成的手,令海盐增产。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让他亲至胶东,也正好再试试别的法子。
黑夫最初也抱有历史滤镜,对赵高兄弟没啥好感,甚至是带有些敌意。像他刚上任时,就让萧何去彻查赵成,结果比他还清廉……
后来靠人打听,渐渐的也知道些内幕。真要说起来,赵高比他还要励志,经历简直堪称传奇。他的父母都有罪,所以是在隐宫中出身。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贱。但他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在隐宫向其父学习刀笔律令。
年幼时经常遭人欺凌,以至于他的性格都有些扭曲。转折点就在于秦王为扫清嫪毐时,即令国中曰: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
当时嫪毐有党羽恰好逃至隐宫,赵高以一敌三徒手击毙两人,擒获一人。恰好那时的秦王需要培养亲信,赵高便这么走进了视野中。再加上他擅长刀笔律令,很对秦始皇的胃口,就从中车府卫开始干起。
后来靠着才能和谄媚,总算是慢慢上位。至于他犯下的死罪,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张苍倒是知晓却总是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说这事和太后有关。也难怪秦始皇会事后破格赦免赵高,让其官复原职,还愈发受宠信。
对秦始皇而言,赵高就是条忠心耿耿的走犬。或许品行不好还喜欢咬人,可是只要对主人忠心,还能在幕后干点脏活累活,如此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