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顿时鸦雀无声。
晏清国石等人的脸色皆很难看。
山河学宫的大名,他们素有耳闻。孔鲋、浮丘伯、张苍……这些可都是齐地闻名遐迩的名士。据说汇聚百家大贤,甚至是超越了昔日的稷下。
他们族中自然有着些青年才俊,也都是寄予厚望。可若至山河学宫,便等同是沦为人质。他们但凡有任何异动,宗族子弟皆会丧命。
黑夫看起来笑呵呵的很和善,实则是笑面虎,远远要比王勇难对付的多。这回堪称是切中要害,令他们无法招架。
郦食其则是一笑,在旁帮腔道:“山河学宫有诸多大贤坐镇,更是囊括百家。不知多少人想要入学,却都被拒之门外。现在主动相邀,诸位可莫要辜负少上造的好心。”
“那老朽先谢过少上造。”
晏清更为圆滑,自然看的清眼下形势。知道和黑夫为敌绝对没有好处,倒不如现在主动归顺。若留下个好印象,今后晏氏大有前途。现在秦国正是用人之际,凭晏氏族中才俊或许就能受到重用。
“既然晏翁愿意就好办了。”黑夫端起酒樽示意,坦然道:“本令起于微末,备受乡党僚友资助,难以做到大公无私。晏翁族中子弟入学拜师,那便是本令学生。对待自己人,自会有所不同。我看高密盐场挺好,便让晏氏继续负责。”
“清拜谢少上造!”
晏清识趣的起身作揖,赶忙一饮而尽。盐场可是份肥差,甭管谁负责都能捞油水。现在得到黑夫认可,便算敲定下来。今后就算郡守想要换人,都得先掂量番。
同样的,黑夫这番话也是变相的威逼利诱。把子弟送至学宫,那就是自己人,以后都好商量。可若不从,自然便是敌人。强如齐田豪族都被迁至关中,他们又能如何?
“国翁意下如何?”
国石此刻还未回过神来,经老友提醒后方才起身。他脸上表情古怪,缓缓抬手道:“事关重大,老朽还需与族中商议,届时再做决定。”
“也可。”黑夫是见好就收,继续道:“此事不急于一时,国翁可慢慢决定,只是本令提醒国翁句。人生苦短,活在当下。不论姜齐还是田齐,皆已过去。国翁为国氏宗长,当为百余宗族子弟的前途考虑。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秦,当为国氏梧桐!”
“老朽受教。”
国石的态度明显比先前要软了些,苦笑着起身回礼。
是啊……姜齐田陈皆已过去。
宴席上觥筹交错,黑夫一一对饮,也算是把胶东有头有脸的人都认了圈。待宴席结束,不少人都是被搀扶回去的。便是黑夫也有了些许醉意,吹着海风倒是清醒了些。
“天色已晚,黑子还是早些歇息。”
扶苏坐在旁边,面露忧色。自从认识黑夫起,还没瞧见他喝醉过,号称是千杯不醉。想着明日还有公务在身,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看看风景也好。”黑夫面露微笑,淡然道:“此次晏氏、高氏、卢氏都已表态,这三家今后便可负责盐场。只要他们归顺,那黎庶黔首自会跟随。如此,胶东也就安稳了。”
“也足够了。”扶苏皱起眉头,低声道:“国石此人无礼在先,吾不明白为何黑子要对他如此客气?”
他虽然宽仁,却也有三不让。不讲礼的人,他不让。对方不尊礼义廉耻,那他也无需礼让。鱼肉百姓的人,他不让。因为他善,他若是再让,那让百姓咋办?异族敌邦者,他不让。因为他是公子,得为国家利益着想!
很明显,国石便很不讲礼。
倚老卖老,冷嘲热讽。
这种人就是个隐患!
“所以,是你错了。”
“还请黑子赐教。”
“国石远比晏清等人重要!”
“哦?”
黑夫望着扶苏,继续谆谆教导道:“国石在齐地素有贤名,被誉为国之柱石。他还是坚定的主战派,在当地备受推崇,诸多游侠皆以其为首。若是他归顺于秦,你说那些人会如何?我老家有句谚语,曰: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额?南郡有这话?”
“莫要追究这些细节。”
“那先等会。”扶苏连忙自怀里取出簿册,一边写一边念叨:“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兵法有云:故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
“……”
“黑子所言,也有道理。”
“我啥时候没理了?”
“唔……挺多的!”
扶苏认真思考做出评价,继续道:“只是也的确如黑子所言,这国石若真的归顺秦国,不少齐民皆会归心。我还听赵成说,当地镖局吸纳了诸多游侠。若国石再出面,恐会有更多人归顺。”
“嗯。”黑夫轻轻点头,淡定道:“并且,国石这人熟悉渤海水文,又擅舟师水战。若能为秦所用,就能在黄县等地建造海港,为今后做准备。”
“的确。”
国石的事迹,扶苏也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