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世

“……”

“……”

人偶工房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

顾墨下意识的微微抬眸看过去，也发现了银发少女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

非常用力的连连摇头，少女很是有些慌张的回答道，但是看她的那副样子，明明就是「有什么」。

顾墨眨了眨眼睛，打量着她的脸色，突然有些明悟过来，顿时感到有些微妙。明明之前还在一本正经的探讨怎么创造生命，怎么设计知性种族，关于生命繁衍的问题都说得头头是道，完全没有想歪……

怎么现在只是给自己制造一具身体，反而就是这样的反应了？

这感觉就很奇怪，就像是要上手术台一样，病人自己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反而是主刀医生突然扭捏起来，纠结着男女有别的问题……

“……”

“……”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略显微妙。

顾墨轻轻举起手来，轻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让少女将注意力重新转移过来：“不管怎么说也好，还是要谢谢你了，神琦小姐。多亏了你的帮忙，对于这具身体我非常满意……”

“没、没什么啦，毕竟也是因为我的原因……”

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双手，银发银瞳的少女低着头去，轻声说道。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顾墨笑了笑，也不想这么谢来谢去得。他顺势走到窗边，从高塔顶上看向外面，这个在世界夹缝之间开辟出来的异度空间，辽阔广袤得难以想象，不过环境却是恶劣如同地狱魔界一般。

“对于你要创造的世界，有什么考量了吗？按照我之前所说的，我会尽力帮助你。”

回过头来，他看向了仍然有些扭捏的银发少女。

在这方面，顾墨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双方都掌握了某种意义上的创世之力，不过侧重领域并不完全相同，而他的力量侧重正是赋予生命，创造生态系统，这个反而是少女较为薄弱的部分。

况且帮助神琦小姐，同样也是帮助他自己——

他同样是抱着一种难得的心态，希望能够和这位同行好好交流一番经验的……对方看上去明显就是新手上路，而自己当前也是在半路出家的状态，半斤对八两，颇有缘分。

“这个……”

眼见着话题转移，神琦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因为这个新的话题而同样认真的苦恼起来，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些郁郁不欢的样子，嘟着嘴说道：

“还是没有想好，感觉有些下不定决心……”

她看上去的确是明显的有些发愁，精致的脸庞上出现了困扰的表情，这人的确说了好些个看上去都挺不错的提议，让她也都觉得颇为心动，但是最终却还是难以下定决心在其中做出选择。

兹事体大，神琦自然希望自己要创作的第一件真正作品，能够尽可能的完美。

在某些方面来说，这对她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这样啊……”顾墨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也大概明白了少女的态度，自然不会催促对方，这种事情并不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制造一具人偶那么简单，终究还是要神琦凭借自身意志去决定的事情。

“那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思忖了片刻，他竖起一根手指，微笑着却又语气认真的给出提议——

“或者就按照你之前的想法，你不是说要去人世转一转，找点儿灵感的吗？这本来也不是一时间能够下定决心的，要不就按照这个计划来……怎么样？”

“……”

“……”

“嗯……”少女苦恼的咬着手指，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他：“那个——你也一起来吗？”

“诶？”顾墨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神琦小姐首先关注的居然是这个，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心里禁不住的嘀咕起来，难不成少女还没有放弃之前的那个奇妙猜测，依旧还认为自己是她的同类？

“唔，怎么不说话了，是拒绝的意思吗……顾墨。”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银发银瞳的少女有些不满的看着他，同时叫出他的名字。

“……不是，那就一起吧，我其实也正好想要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

顾墨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说道，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故作姿态的，能够一起同行还多了一重保障。对方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至少要比现在的这个自己强很多，何乐而不为呢。

…………

……

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两人也都是说干就干——

达成共识之后，直接就离开了这片环境整体恶劣的异界空间。

回到了现世之中，顾墨再度体会了一番空间穿越的过程，也凭借现在的状态把握到了更多的真实。

烈阳当空，万里无云，阳光晴朗猛烈得有些令人不适，两人出现的地方不是先前的撞车地点，而是另一个区域，奇峰怪石嶙峋，瀑布倒悬飞错，一片群峰耸翠、巍峨雄壮之景。

看来神琦并没有在外界留下什么固定的坐标，有什么固定的传送点出入她开辟的异界空间，完全就是依靠自身的力量随意的定位，觉得哪里适合，就将门开在哪里……这么看来，撞车还真是一种事故。

顾墨脑海里思绪转动，顺便在高空之中打量了一下四周。

入目所见，皆是一片原生态的景色，并没有什么人烟人迹。他的神意也是在顷刻间扩散开来，搜天索地，尽管远远比不得本体，不过粗略也能够感应得到相当大的一片范围，而反馈回来的结果也是同样。

貌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早啊……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

顾墨挑了挑眉，顺势在高空之中凝结出一道云气，化成了长阶，就这么踩着一级级台阶拾级而下。

银发少女也是在东张西望，看见了这么一个现象，顿时就是眼睛微亮，饶有兴趣的紧跟着踩上去，试探了一下发现比较稳固，接着就这么的在虚空之中的长阶上蹦蹦跳跳的，跟着顾墨一路下来，回到了地面上。

“我们这是要准备去哪里？”

落到地面上之后，神琦小姐又高高的踮起脚尖，试着眺望远方的景色，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顾墨感到有些无语。

自己一个域外来客，对于这个世界才是一头雾水的那个吧？

不过考虑到神琦在那个异空间里面，貌似也干耗了很多年来着，最近才恰好准备出来看上一看，她对于现世的了解，估计也不是太靠谱……当然，肯定要比自己知道得更多就是了。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对于现在的这个世界完全不认识……”念头转动间，他这么回答道。

“诶？”神琦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像是明白了一样的连连点头，她以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情况，“哦哦，应该也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很久没有出来了吧？我也觉得这个世界变化好大，完全不认识了的样子。”

顾墨扯了扯嘴角，不过也没有去纠正这一点，而是若无其事的试着询问道：

“你以前印象之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这个啊……”银发少女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稍微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唔……很难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很荒芜的，大地就像是一张白纸那样……不像是现在，有了很多很多的不同生物。”

“坦白说，发现外面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是吓了一跳呢，所以才想着出来看一看……”

她这么说着，明亮的眼眸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环顾四周的时候，似乎很是为这片欣欣向荣的世界所拥有的盎然生机而感到欢喜，天地无垠，一切都在轮回之中繁荣生灭，森罗万象生生不息。

而另一边的顾墨却是微微皱眉。

很荒芜……

大地就像是一张白纸……

这是能够追溯到什么时期的事情，貌似自己即使已经尽量高估了，结果还是低估了这一位的来头？

“那个时候……你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朋友吗？”稍稍思索，顾墨开口问道，“这么久不见的话，要不从访友开始，重新熟悉这个世界？”

“熟人朋友……”

说到这个微妙的概念，神琦顿时移开视线：“没有什么认识的，那个时候也没有怎么打过交道，而且在我去试着创造自己的世界之前，当时在大地上的那群人就直接离开了大地，去往月亮上了……”

“去月亮上了？”顾墨有些诧异。

“是啊……也不是全部吧，也有人去了其他地方，或者像是我这样试着开辟其他的世界去了，反正都离开了大地……”银发少女撇了撇嘴，莫说是本来就没有怎么打过交道，没有太多交情。

就算是真的有交情不错的人，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那群人都跑哪里去了。

“月亮啊……”

顾墨抬头望向天空，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是看不到月球的，只是并不妨碍他低声嘀咕一句。

“嘁，居然被人抢先一步……”

“什么被人抢先一步？”神琦好奇的望着他，“你也对月亮感兴趣吗？”

“有一点点吧……”身穿月白色道袍的青年点点头，他现在对于地球和月球都有种奇怪的执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fate/grandorder的副本世界里，羽化登仙的时候，也同时得到地月的两大星体意志眷顾共鸣的缘故。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地球兼职月球的ultiateone候补？

就是不知道朱月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样啊……”神琦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们往这边去看看吧……”

顾墨在这个时候，也将探出的神意收了回来。尽可能的呈一直线的将精神触丝投射出去，使得探测距离大幅度上升，试着往各个方向去搜索，他也终于是有所发现了，伸手往那边的方向一指。

“那边的远处好像是在发生战争……”

银发少女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感知力似乎不可思议的跨越了漫长的距离，遥隔大地察觉到了那边的方向尽头正在发生的事情，顿时轻轻蹙眉。

穿着简陋的士兵，挥舞着原始而又粗糙的铁器，凶狠血腥的拼杀在一起，这让她不是太喜欢。

顾墨却是不置可否，就是因为那边在发生战争，所以才要过去看看……

有所接触才能够收集情报，才能够帮助自己进行判断，总好过在这根本碰不到人的荒郊野岭里面乱转悠……这个时期似乎真的有些早过头了，就连妖怪都不多见，反而是原始的兽类占据了大地。

念头泛起，他却是一本正经的解释说道：“就是这样才要去看看，生命是复杂的，竞争也是重要的一环，就算是你想要创造出一个完美的种族，在那之前你也得先认识到相对的不完美……”

“因为存在着「无」，才能够定义出「有」，正如光与影总是相对的……”

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的侃侃而谈，银发银瞳的少女皱着眉头，多少有些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

“哦，那就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