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末日

从黄金树彻底统治交界地开始，这个世界就失去了正常的死亡。

因为黄金律法不允许死亡，不承认死亡，取而代之的是“归树”的概念。但是却又没有建立一个完整的轮回机制，反而是简单粗暴的压制住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片大地上就一直都在运行着的那些死后世界规则——

自古以来，死者皆是迷途羔羊，因此需要有人挺身引导，基于此而出现的提比亚唤声船……

又说在黄金树尚未出现的时候，死亡会受灵火洗礼，所以作为墓地的火焰看守者而存在的死亡仪式鸟……

以及那在屹立在灵魂世界中，发出微光、成为死者路标的赫芬黑尖塔，据说那道光与赐福的性质相似，只有英灵能看见……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在黄金树降临之前，交界地是一个存在完整的生死法则的世界。万物皆有生死轮回，引导亡者的机制也是存在的，世间气象生生不息，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动。

直到黄金律法的统治到来，正常的死亡才成为了不正确的事情，这些引导亡者的机制也都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排斥与压制。

这是极不正常的事情，而且错误不会凭空消失。

如果没有得到修正的话，错误只会逐渐积累，最终导致积重难返。

或许在黄金树最为强大，恩惠最为丰饶富足的时代，这些规则之间的冲突所导致的问题还能够被压下来。但是在那个久远的阴谋之夜里，死亡的一部分被偷走，化作力量注入刺客们的刀，并且以此杀害了「黄金」葛德文……

——在不应该出现死亡的世界里，出现了半神的初始死者。

——规则层面上的矛盾，彻底被提前引爆了出来，这巨大的冲击和严重恶化的事态，让黄金律法也无法继续粉饰太平。

若说艾尔登法环是一个管理世界所有规则的系统，那么这一次出现的bug就是很致命的……再之后，就是玛莉卡女王击碎艾尔登法环，然后就发生了那场破碎战争，一直到了现在的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或许正如半神们因为法环的碎片，而堕入歧途，变得疯狂那样，玛莉卡女王也是因为法环的bug，才变得错乱疯狂，最终犯下击碎法环的大罪。

曾经有人是这么揣测的，但是却没有办法证实。

直到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经过如此混乱的一段漫长岁月，交界地早就从曾经的欣欣向荣，变成了现在的这副破败哀颓的模样。宁姆格福、利耶尼亚、盖利德、亚坛高原，几乎每一片大陆都好，都已经找不到一个正常的活人了。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确切的事实。

所以……

是应该结束这一切了！

如果黄金律法没有能够解决问题，那直接砸了它，让更好的律法时代将其取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星星时代！”

“黑夜之王！”

联军怒吼着这样的口号，冲上了亚坛高原，逼向了王城的所在。王城尽管奋力支撑，这一次却是寡不敌众，呈现出一派分崩离析，一蹶不振的模样……英雄石像鬼，大树守卫，魔像守卫，曾经的强悍存在，一一被讨伐。

守卫黄金树的一方，这一次呈现出全面的崩溃。

王城濒临毁灭，一切都在崩坏。

在城墙外围，大片大片的辽阔平原上，再一度化作了惨烈的战场。

巨大的投石器，或是在魔法的力量下，或是在山妖的力量下，将沉重的投弹抛射而出，落在地面上就是一个巨大的陨坑。巨人级的魔像张开巨弓，一发箭矢就犹如是一枚沉重的导弹，光是质量就能够将一头亚龙钉死在地面上。

骑士们在不住落下的火雨、投石、巨箭的大背景之下，舍生忘死的投入战场之中，浴血厮杀。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对敌人来说是如此，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然而却挡不住联军的气势如虹，尤其是那些钢之英雄的恐怖力量，他们纷纷化身锐利的锋矢，驰骋在战场上，恶狠狠的撕开对面的军势。

隔空斩击，就制造出一个个切开空间的扭曲圆镜区域……

轻轻一挥，就能够释放出飓风覆灭千人军队，将山峰夷平……

刺入大地，如同植物般成长，削取土地增大剑身，被刀身斩裂的天空……

尤其在这些一份比一份更为凶残，无比恐怖而可怕的力量面前，黄金的众英雄也是节节败退。在这令人绝望的关头，伴随着震天的咆哮和嘶吼，无数扭曲的红色霹雳从天而降，仿佛将整个战场化为一片雷海！

红色的雷电！

这是古龙才能够掌控的雷击！！

有那么一刹那，某些心思灵活的人或者是资历深厚的人，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古龙战争，“大古龙”古兰桑克斯来袭，直接将王城罗德尔的城墙踏破，也导致了王城与众古龙之间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最终，在战争的最后，双方握手言和——

古龙弗尔桑克斯与「黄金」葛德文化敌为友，而其姐姐兰斯桑克斯经常幻化为人型，进入王城作为古龙信仰的祭司与骑士们互动……由此也可见，古龙信仰得以传入王城，大概算是一种利益交换的结果吧。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又是一头古龙冲进了王城的城墙外战场之中，降下无比壮观的红色落雷！

轰隆巨响，杀伤力无穷。

然而却和当初不一样，这一次来袭的古龙，明显是站在王城的那一边的，正如红色的龙雷完全就是冲着联军的方向去的！红色的力量以无从想象的声威，撕裂了大气，降临在无边的大地上。

“吼——！！”

古龙那庞大如山的雪白躯体，猛然在咆哮声中，轰然降临到战场上，威压万物的龙威轰然扩散出去，让无数人忍不住两股战战，脸色煞白。

四翼四足，正是古龙的证明！

那雪白山岳一般庞大，但是从鳞甲到翼膜，还有锐利的爪牙，都犹如钢铁浇铸一般，仿佛流动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如钢铁般虬结但是又具备平滑线条的强健肌肉，充满力量的美感。

在这个瞬间，无数人无比直观的感受到，所谓的古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

“哈哈哈哈哈，好！好！”

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噩兆妖鬼，眼下真正统治着王城罗德兰的赐福王，正挥剑释放出咒血的斩击，击退敌人的围攻，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到了最后关头，那些曾经受赐的半神都不见身影。

居然只有王城曾经的敌人，在这关键的关头，毅然决然的站在了罗德兰的这边。

同样也是看到这一幕，王城的骑士们，尤其是那些古龙信仰的骑士、修士们，都是纷纷的精神大振，士气昂扬起来，精神面貌比之完全就是两副面孔似的。反观刚才还气势如虹的联军这边，自然是大受打击。

但是，就在下一刻——

一股恐怖的威压同样降临！

在联军这一边的上方天空，时空的夹缝陡然撕开，隐约可见其后是一个无边风暴在天空之中肆虐，巨大的云柱接地连天，漂浮着的岩层、坠毁的建筑、崩裂的大宫殿，悬浮在半空之中，好似是一个逐渐崩毁的国度那样。

在这道横跨天际的两个尽头的时空夹缝之中，能够看到好几头的四翼四足的古龙，它们匍匐在悬空的残垣上。

而在它们所膜拜的方向尽头——

是一头身形无比庞大，长长的脖颈如同巨蛇交缠，身姿足以遮天蔽日的五首巨龙，它缓缓的从时空夹缝之中降临下来。在天空中投下的庞大阴影遮云蔽日，直接掩盖了大片大片的战场区域。

“……”

“……”

死一般的寂静。

这降临的五首巨龙，在瞬间的就取代整个战场，成为了这片大地上唯一的焦点。

不可能……

刚刚才气势汹汹的驾驭无穷无尽的红色雷霆而来，通体雪白的古龙兰斯桑克斯站在地面上，抬头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这一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认出了这是什么存在！

但正因为认出来了，才感觉到了满满的惊愕和无法置信！

「龙王」普拉顿桑克斯！

古龙的王，甚至是黄金树时代之前的艾尔登之王！

然而神祇已经离去，龙王也是坐镇时空夹缝、风暴中心——静静的等着神的归来。正因为如此，永远坐镇在时空夹缝之中的龙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才对，而且明明只剩下两个脑袋的龙王，为何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五首之姿？

难道说……神归来了？

这一切其实也有着龙神的意志在内，祂也要击碎黄金？

古龙兰斯桑克斯的大脑一片混乱，然而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她再多做思考，空中降临的五首龙王，也是舒展开了互相交缠着的脖颈，发出了轰雷一般震撼世间万物的吼声，其中蕴含着强烈的意志！

雪白古龙的眼神剧烈动摇，几经挣扎之后，终于是下定决心。

山岳一般的躯体猛然倒转，人立而起的巨龙，在巨大的龙爪之中凝聚出一柄红色的雷刀，恶狠狠的在空中横扫，挥出的斩击释放雷电，席卷一切，瞬间扫平了通往王城的道路，将罗德兰的一截伟岸城墙打成飞灰湮灭！

在这无比果断的倒戈一击之下，形势瞬间反转！

而先前才刚刚士气大振的古龙信仰的骑士、修士们，眼下仍然还是士气大振，虽然感觉到愕然不已，但是在追随的存在表现出鲜明的意志和态度之后，他们也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本来就不是为王城而战，而是为了信仰而战！

反观王城这一方，却是彻底乱了分寸，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已去，无论怎么怒吼着，怎么释放力量，怎么样的不甘心，也是于事无补。

就在王城军即将彻底覆灭，罗德兰即将彻底被踏破的关头，在这么一个时候——

轰隆隆——！！

仿佛有着亿万雷霆般的轰鸣，伴随着无数从天外落下的火光，那是充斥着恶意砸向交界地各处的流星，天空在这一刻燃烧起来。

大气在震动着！

天空在震动着！

好似是吹响了末日的毁灭号角！

无上意志终于是被惊动了，彻底为之震怒，而在祂的恐怖注视之下，整个交界地都在剧烈颤抖着，呈现出一派天崩地塌的末日预兆，仿佛就连大陆本身，都会在下一刻就彻底崩碎开来。

而与此同时，燃烧着的天空也是在瞬间被黑夜笼罩，一轮巨大的不祥月亮高悬在人们的头顶上。

月亮在天空之中缓缓转动，露出了背后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巨大的机械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