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蝮蛇的考验

没有急着催促疲倦的士卒们行动起来，大概是现在顾墨还没有资本家的精神与觉悟，也不觉得他们是给自己打工的。

所以他很贴心的让士卒们都好好的休息了一番，直到时间进入下午时分之后，才让精力恢复过来的他们投入到清理整座宅邸的工作之中……毕竟人多力量大，总比他们三个人没有头绪的乱找好得多。

——甚至也不是三个人，应该说就他自己一个人有意识的在关注这件事，却委实是不好向另外两人解释。

至于藤吉郎自然是不知道的，而秀千代虽然感觉到了山腹之中还存在妖气，却不知道进入山体内部的暗道就在自己父亲的宅邸深处的某处藏着，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所以也就只有顾墨自己确定这件事情，却没有办法向他们说明了。

他自己找的时候都不适合做得太明显，而且工作量又大。

所以只能够寄希望于让士卒们的地毯式搜索，如果人数比较多，并且顺理成章的来一遍地毯式搜索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找到暗门暗道的所在的。

这件事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在一个看似普通房间的深处，有一小队的铁炮足轻发现了一堵被暴力破坏的墙壁，以及墙壁后面的暗道……看上去是挺明显的，只要来到这个房间里就能看到，不过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怕是要在这宅邸里面转悠好久才行。

三个人听到禀告之后，就都赶到了这个房间，也都看到了被破坏的墙壁。

看上去本来是有精妙的机关设计的，只需要轻轻转动边上的墙角的火炬，就可以让墙壁直接反转过来，从而进入被隐藏的暗道之中……

——不过现在这一切的设计都没了意义。

也许是妖鬼们的杰作，这个房间同样也是一片狼藉，机关墙壁本身也被凿穿，露出了背后的一片漆黑，那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甬道，两侧都是厚实的岩山石壁，狭窄到只允许两人并肩而行，就几乎没有更多的空间了。

甬道细长狭窄，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而且一点儿灯光都没有。

“山腹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

藤吉郎自告奋勇，力排众议的争到了表现的机会，他举着火把在自己守护灵的陪伴下，探头探脑的走了进去，不过片刻之后又重新出来，脸色很是凝重的这么说道。

“这山上的妖鬼，估计都是被那东西吸引过来的，不管有没有脑子……只是里面太深了，比我想的还要大，我一个不敢走太远。”

不管有没有脑子，那些东西都能够因为山腹之中的位置吸引，而本能的找到这个地方，找到被整个宅邸封锁起来的通往岩山深处的道路，说明那东西对它们有着天然的莫大意义。

藤吉郎隐约想到了什么，之前他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终究不好多说什么，知道了也不会明说出来。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而不是看上去精明其实很愚蠢，所以当然明白，妄断上意不是一件好事，大大咧咧的还要炫耀自己知道了什么的行为更是愚蠢。

那样的话，无论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都没有好结果。

“找到源头就是好事，总比我们在外面山上乱转，好似是无头苍蝇一样要来得好……”

顾墨打量着墙壁后的漆黑甬道，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是这样没错……”藤吉郎干巴巴的说道，努力挤出笑容。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外面，士卒们在外面巡逻或者放哨，这房间里就他们三个人在这里，于是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顾墨兄弟，阿秀小姐……我觉得吧，这里最好还是尽量不要带太多人一起行动。”

“？”

顾墨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打量着暗门暗道的秀千代微微侧目，挑了挑纤细秀气的眉毛。

“是这样的，你们想想啊，这个肯定是道三大人秘密修建的吧，这说明道三大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不管山腹之中藏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个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藤吉郎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他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明明知道了，却要装作不知道。

装作不知道的同时，还要想办法给上司打掩护擦屁股……甚至于这件事本来是与他没有关系的，完全就是飞来横祸，本来以为是自己终于等到了一个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来到这边就可以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但是吧，事实往往和理想的状况有些出入。

这大半个月以来，他并没有什么大展身手的地方，预想之中的人生地不熟，被当地的利益团体各种阳奉阴违刁难，最终正好可以展现自己的手段与价值并没有出现，城池管理得井井有条，似乎有他没他都是一个样子。

因为自觉自己没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地方，生怕自己的价值不能够体现出来，得不到赏识，他也是拼了命的在努力，但是依旧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并且还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出了个大问题，搞不好还会因为正好在这边任职出仕而被牵连。

“说的是这么一个道理，他估计也是为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才会做的这么隐秘……”

顾墨好整以暇的点点头说道，认可了藤吉郎给出的理由。

因为这个说法也是说得过去的，既然是蝮蛇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秘密，自然不适合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些士兵们帮忙找到暗门就是极限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得更加清楚，并不是一件好事。

秀千代略微思忖，也是点了点头，她觉得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必要给自己的老父亲找麻烦了。

反正里面的妖气虽然驳杂，但是并没有什么强大的个体，她自己一个人花点时间也是可以解决掉的……况且就算是有危险，存在她都应付不来的问题，那么带着一群普通人士卒进去，真的就会有什么帮助吗？

越多人反而越累赘，就是这么的一个道理。

“那就我们三个进去就好了。”顾墨举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如此说道。

藤吉郎的脸色再度微微变化，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努力发出很是憨厚的笑容，摸着后脑勺：“要不我也不去了吧，我在外面带着他们清理掉山上的其他妖怪就好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他说了这些，就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啊。

里面的秘密这么重大，道三大人还刻意修建宅邸来隐藏，所以不适合让外人知道……不光光是说士卒们不能够进去啊，他也没有打算这么不要命，而且要是那群士兵都不进去，反而他跟着进去……

就他自己一个外人，这不是更加显眼吗！

就是这样的说法，会不会显得自己临阵退缩，似乎很怕死的样子？猴子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瞄注意着对方的脸色，生怕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只不过，顾墨却是非常爽快的点点头，似乎一点儿不满都没有——

“行！那外面就交给你了，我和阿秀自个儿进去就可以了。”

秀千代才是真大腿，即使在游戏里，猴子也从来都是引出任务和剧情的NPC，顾墨本来就没有指望他。

……

……

片刻之后。

沿着墙壁后的甬道前行，在人工开凿的狭窄道路上行进，顾墨和黑发少女两人安静的走在火光映照的范围之中，他非常小心谨慎的注意着脚下。越往前人工的痕迹就越是粗糙捡漏，最终逐渐消失不见。

山体内部本来就是腹中空，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人工开凿的通道只是打穿了一条道路，可以从宅邸那里连接到山体内部空间而已，剩下的就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毕竟总不可能是斋藤道三自己让人挖空的，那种工程量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顾墨举着火把，隐约可以看见前方有着蜿蜒的岩阶，它们沿着石壁而下，没入到幽邃黑暗的下方。在自己所走的道路上，一侧是厚实的山体，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一根根或大或小的天然钟乳石倒悬。

阴冷，潮湿，昏暗。

火把的照明范围终究有限，阴影在火光下拖曳得怪异无比，好似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潜伏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气氛不自觉的便诡谲起来，令人心里有点儿毛毛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不再有那种组团开荒，语音频道嘈杂热闹的氛围感了？

顾墨这么想着，身后不再跟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听到他们沉重的脚步声，盔甲、兵器碰撞摩擦的杂音，自然就没有人多壮胆的BUFF加成……阿秀很好，就是太安静了。

她基本上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这个不会发出声音指的是所有的行动，就连走路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如果不是能够看到她，顾墨都要忍不住产生错觉，怀疑自己其实是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行走的了……嗯，还有大狐狸。

脚步轻快，在这种险峻地形也像是如履平地的黑发少女突然停下脚步来，她取过背后的长弓，张弓搭箭，直接一箭射了出去。整个过程非常快，似乎瞄准都不用，直接就省略了过去。

嘶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沉重的物体重重砸在地上的闷响。

前方头顶上的倒悬钟乳石上，突然掉下一条五六米长的大蛇，上半身同样也是长发委地、全身濡湿的女子，箭矢精准的插中了它的脑门，贯穿的致命一击已经夺去了它的性命。

只是虽然是致命伤，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强悍的生命力让它的沉重庞大的身体在原地疯狂乱舞，尾巴重重砸在地面上或者旁边的石柱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显得力道惊人。

就这么蹦跶了一小会儿，才逐渐没了动静。

黑发少女施施然的从尸体旁边走了过去，看都不看一眼，对她来说这只是很寻常的一个插曲。顾墨也是紧跟上去，看着濡女的血条清零，不再显示，但是也没有光芒敛聚，明显没爆东西，他当然也不会过多停留。

接下来一路上都是如此，因为道路崎岖蜿蜒，弯弯绕绕无比曲折，再加上一边就是悬崖，稍有不慎失足就是另一个故事，因此顾墨也没有能够抢到人头，知道这里没有自己施展的余地，自然不会要求秀千代将战斗的机会让给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推进的效率就变得奇高无比了。

不管是盘绕在上方钟乳石上的濡女，还是隐藏在常世之中的妖鬼，也不管顾墨是有所发现，还是没有能够察觉，反正阿秀总是能够精准的定位它们，并且轻轻松松的将之秒杀。

一路上势如破竹，就好似是没有遇到什么障碍的样子。

“阿秀，你看那里，那里有座神社……应该是你父亲修建在这里的吧。”

走过一段倾斜度有点危险的下坡路，顾墨发现终于能够看到下方的景象了，似乎他们已经接近了底部。有些奇怪的光辉在闪烁着，幽幽的照亮了整片地下空间，那是淡淡的金黄色精华的光辉。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有很多零碎的灵石散落一地，这些蕴含着奇异能量的晶体大小不一，散发绽放的辉光是地下空间的主要光源。

一条不大的河流纵横交错，无数的分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却不是地下水，而是通体呈现绿色黏稠的液体，表面上还在不断的冒着气泡，散发着肉眼能够看到的绿色气息，光是视觉效果上就让人觉得充满了腐蚀性，联想到了什么化学试剂。

应该是夜刀神的毒液长年累月的形成了你才看，那条巨蛇的毒也是守护这里的一环，顾墨对此心知肚明。而在毒液汇聚成的河流上，则是再次出现了建筑的痕迹，一道道栈桥连接成了道路，不至于无路可走。

在那道路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座掩映在丛生的钟乳石后方的建筑，有着鸟居，参道，注连绳……居然是一座修筑在这山体地下空间，不见天日的神社。

秀千代收回视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她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她的视力更好，不只是能够看到轮廓，还有很多的细节。

这神社看上去还很新的样子，不是以前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古老遗址，应该就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或许就和上面的那座华美的大宅邸一样的同期工程，当然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手笔了。

隐藏的东西是什么，貌似已经有答案了……

这种强烈的灵石力量波动……

她的目光从下方散落一地的凌乱金黄色的各色大小晶体碎块上收回，再度看向神社的方向，那里有着极其强烈驳杂的妖气，大量的妖鬼都汇聚在了那里，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

“道三大人，他们来了，就在上面……”

“嗯，我知道了。”

在密道之中，斋藤道三听着自己最信任亲信的汇报，轻轻的抬了抬手，表情有些复杂。他的考验就要到来了，所以心情有点矛盾，虽然非常讨厌那个面目可憎拐跑自己宝贝女儿的家伙，但是他更加不希望对方过不了这关。

不是测试战斗力，妖鬼从来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灵石，都被放在上面，其数量之庞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小子，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自言自语着，斋藤道三叹了口气，然后又转眸看向边上的黑发少女。“义龙，你也好好看一看，就像是织田信长那样，我征询过你的意见，现在这小子也不例外。”

黑色长发，眼角泪痣，玫红色的眼眸澄澈，瑰丽如同红宝石……

和秀千代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平淡的点点头，垂下眼帘：“好的，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