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道理,就连凡人都会理智的评估风险,衡量值不值得的问题。
更遑论是那种具备更高层次智能的高位存在了。
不管是魔术之王也好,还是原初机神也罢,两者皆非是什么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某个屹立神性最尖端的原型的不同「截面」。
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宇宙因果之中的永恒存在,在不同的时空角度下,所投射而下的不同形状的倒影。就像是切断一个圆锥后得到的「截面」形状,会因为切割的角度不同而发生变化,可能是圆形,也可能是椭圆,还可能是抛物线或者一条双曲线……
因为原型的力量是如此的宏瀚,作为全神性怪物成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恢弘如贯穿起源的开始与终结,时间空间可依一己之意膨胀收缩,森罗万象环绕其葳蕤的伟力旋转。
所以每个分化的神性实体,所代表着原型的不同「截面」,也自然而然都是具备大能,或者是有着万能的存在……譬如魔术之王就是执掌所有的魔术、魔法、如尼文字,驾驭无穷之术的谎言与诡计之神;而原初机神也是超越了自然和概念巨像化的层次,以卡俄斯为例,像是机神宙斯那种星之支配者,也不过是其亿万权能的分支之一。
所以说。
——若是这样的敌人只有一个的话,那么众多旧日或许还会默契的联手围猎……
——但是当这样的敌人有两位的时候,哪怕是旧日们联手围猎的风险也并不会显得很低……
哪怕是真的围猎成功也罢,祂们之中也必然有存在要因此遭受重创,甚至很有可能会有幸运观众要拖着一同上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得“理智”地考虑一下,冒着很有可能被反杀的巨大风险来做这样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了。
答案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明明在那颗微不足道的行星上,就有着祂们苦苦守候多时的饕餮盛宴,而且即将就要开台了,还明显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祂们进食,只在彼此之间存在竞争……
——那么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想不开,非要冒这个险呢?
理所当然的就形成了目前这种微妙而且均衡的格局,顾墨在某种程度上加入了星空联盟,就和其他的旧日一起,在外层空间之中一边互相明争暗斗,一边窥伺着那颗微不足道的行星,犹如等待着上菜的众多邪神之中的一员……当然了,他自己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毕竟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可不是冲着毁灭世界来的……
咳咳,好吧,貌似旧日存在们也没几个是单纯冲着毁灭世界来的,没有那么无聊。
祂们跋涉过大半个宇宙,跨越无尽光年的时空,从星海之中来到太阳系齐聚一堂,自然有着更为明确重要的目标。有些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源质和特性,有些是为了获得与本身接近的可以容纳的源质和特性,只是……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毁灭性的,无关其他。
更何况,即使是本身对人类、对地球没有什么想法也好,在这种情况下,星球本身及其上的生灵也早就成为了祂们角力的棋盘棋子。为了占据先机,即使是无法直接干涉地球上的事物,旧日们也总有间接发挥能量的手段,各种各样的代理人战争早就在星球上拉开了帷幕。
魔术师思忖着,同时静静注视着外界那似乎永远会持续下去的惨烈战场。
舷窗外其实是模拟的全息影像,能够看见在漆黑的太空之中正有着无数朵绚丽的烟花在无声地绽放,每一朵都是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爆炸形成,意味着一艘艘战舰或者成千上万的群魔陨落,成吨成吨的合金碎片、血肉组织连落下都做不到,就被撕裂成基本粒子。
堕落母神……
整个宇宙所有阴性力量的主宰,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占据了月球,化身为象征绯红之月的原始月亮。
只能够说不愧是“最初”直接孕育和创造,位于所有旧日顶端的三支柱之一,哪怕是被撕裂了源质与特性,只剩下了支柱的象征,也仍然是站在所有外神顶端的存在。在对罗塞尔的控制权的争夺之中,一百多年来,顾墨与其争斗了好几次,非常清楚对面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这个世界的规则疯狂而扭曲,高位存在的力量也是显得诡秘而莫名。
在最底层的代码之中,就决定了权柄和象征更为重要,而这群权限狗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祂们的麻烦之处在于链接着宇宙这个无限领域,这也就意味着这宇宙的所有规则,都是可以被祂们的管理权限进行“编程”的,祂们就是宇宙运行力量的具现化。
就好譬如堕落母神,祂是全宇宙所有阴性力量主宰,在祂被撕裂源质之后,整个宇宙的生命诞生和阴性力量也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一定的异变。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如果魔术师不是掌管魔法与如尼文字,位格还高得离谱……
如果天球要塞的蓝图模板不是卡俄斯,是宇宙破灭都能应付的混沌机神……
那么在这个宇宙里,还真不一定能够讨得了好,更加别说直接正面硬刚打擂台,为了不被当作是软柿子,要以最凶狠的手段还击打回去什么的了。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子,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展现出足够强硬的肌肉,才是他目前能够确保安稳的基本前提。
虽然说,这个「安稳」也是挺离谱的……
看着外面太空之中展现出来的高效杀戮,顾墨的眸子里微微闪烁,那宛若万华镜般的澄澈眼眸亮起瑰丽的光芒,倒映出了那层层叠叠空间之中的一些不正常的阴影蔓延,它们仿佛是从虚数空间里上浮的秽物,侵犯现实的污泥,正在腐蚀此世的时轴。
那是一条充满尖叫的时空线,蠕动、翻滚、爬行,扭曲得像是深渊,从历史与记录蔓延而来的“污染”浸透了一切,无可名状的阴影吹奏着令人不安的音调,群星在那不绝的嚎叫中咒骂着亵渎的言辞,不定形的毁灭在那个陌生的维度里令人不安的滋长……
如同命运之河中的阴影在上浮,这条时空线一点一点的蔓延,要上浮到历史表面。
“又来了又来了,没有一点点公平竞技的体育精神……”顾墨叹了口气,然后突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脸深沉的思考起来,“唔,等等,难道说棒子国真的是宇宙大国?”
尽管偷偷摸摸干这些小动作的旧日非常小心,非常谨慎,然而此身乃是最高位的魔术师,自然也会拥有最高位的眼睛。
——千里眼(超越)EX,可谓是视觉的穷极。
——神之星瞳,则是映照星之内海的起源之星眸。
——再加上囊括记录的篡改、现象的改写,以及时间旅行的概念,可以自如的观测无限、并列存在的平行可能性的魔法视界,叠加在一起成就了他此刻的双眼。只要认真起来,就很难有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去……而很显然,在这种战时状态,他的感知都是开最高的。
察觉到明显的异样之后,顾墨径自往视界之中的那片区域举起了手指,比了个手枪的手势,轻轻的开了一枪。
指尖上亮起的法术光芒快得像闪电,咒语更是在发射出去的瞬间,就已然穿透到了另一个时空,抵达那为混沌所支配、有形之物无法触及的次元。
然后,摧毁了一切。
这发射过来的“子弹”炸开,事先被设定好向度的如尼文字在瞬间发生反应,创造出一个极小的低能级真空球,紧接着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从原子大小以光速膨胀,并且使得附近相邻的高能级真空同步向它的能级跌落,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连锁反应。
当这个真空球体的体积迅速扩大,转眼间扩大到天文尺度,内部的质子和中子在瞬间衰变,球体内的一切物质自然也悉数被摧毁,蒸发殆尽……
魔术师放下手,确认视界之中的那片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的咒语直接抹去了那条虚妄的时空线。
毕竟本就并非真实的时间线,而是因为概率变动而衍生出的无穷可能性未来之一,这些泡沫一般的短暂而不稳定的平行分支想要成为唯一的可能性特别渺茫,也就是以旧日的手段加以干涉,使得其稳定下来,才能够疯狂的野蛮生长,甚至是侵蚀正确的历史……
只可惜,破坏总是要比建设更容易,建造一座建筑很麻烦,但是将其炸成废墟可太简单了。
而且魔术师在这些类似制造“特异点”、“异闻带”的事情上,实在是有着太过丰富的经验,自然是一出手便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
“吔屎啦!”
向着某个方向毫不客气地比了个中指,他施施然地收回视线,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片空间是一片特别空旷的场地,也是他的魔法实验室,这近两百年的时间,他除了与旧日们厮打,试着绕过屏障,扶持代理人势力之外,就一直都在这里钻研。
包括但不限于试着修复手中的神器,尝试分离埃特蛇毒……
或是精研卢恩的奥秘,掌握命名、束缚与修形的符文……
像是刚刚的「真空衰变法术」,就是属于其成果之一。
此时此刻,空旷的场地上似乎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样子,然而在顾墨的视界之中却是正闪耀着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灵性光芒,有着无数似乎现实不存在的“光粒子”在半空中飞舞。而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那些“光粒子”其实都是符文,任意一个都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与伟力。
这些近乎无所不能的如尼文字在虚空中发生无形的流动……
每一个符文都仿佛是权能的极小集合体,它们在不断的拆解组合……
成千上万的符文反复组合,分离叠加,试图寻找到拥有最能代表力量的融合与连贯的型态……
——最终,这些流动着的如尼文字最终共同构成了一个完备的卢恩系统。它的型态就好似是一条发着光的秩序锁链,又宛若是一条登神长阶在虚空具现而出,仿佛只要沿着这条被设计好的“途径”走下去,便能以物种为源头,抵到生命树最顶端。
魔术师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是他设计的升变蓝图,也是扶持代理人势力所必须的资源。
毕竟所有的隐秘组织,乃至是正神教会,都必然掌握着一条或者多条完整的非凡途径,这样才能够吸引组织成员努力向上,发光发热……他所建立的隐秘组织自然也不例外,否则的话,就只能够是无根之萍,最多只可随波逐流一时,难以长久。
顾墨与这个宇宙的画风格格不入,既没有什么源质和特性,也没有走什么非凡途径——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拥有类似的东西,而且也像是将所有的途径都走了个遍的样子,但是那终究是不同的体系,似是而非的道路……不过这当然难不倒他,造假不是什么难事,手搓途径也很简单。
反正只要一个东西看起来像苹果,闻起来像苹果,吃起来也像苹果,那么它就是苹果……对于非凡途径而言,也是如此。基于如此良心先进的指导理念,辅以曾经丰富的造假经验,他用如尼文字精心打造出了只有自己扶持的代理人势力才专门掌握的非凡途径。
——“玩家”。
看上去很像是真的,有着对应的魔药配方,各个序列的阶段性能力,循序渐进的风格一模一样……
实际上是假的,所以它不是一条真正的非凡途径,也不会有失控疯狂的可能性,甚至能够和任意途径共存……
…………
…………
廷根。
夏尔衣帽店。
坐在柜台后,一如既往的在对着老父亲的日记挠头,脸色发黑的夏尔先生,在这一刻突然若有所感。
他抬头望去,只见灵界正好被撕开,有着一团艳丽的光芒从中飞出,显出身形落在了自己的身前,却是一只羽毛艳丽,纤细小巧的鸟儿。
“你的快递已送达,请签收……”
小家伙收拢翅膀,昂首挺胸的在桌面上来回踱步,张开口发出的却不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而是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却咬字清晰。
夏尔挑了挑眉毛,却也不怎么惊讶,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放在这里吧……”
“确认签收……”
小鸟的豆豆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似是认真的看了他一下,然后猛地张开口,仿佛从与口中相连的某个未知的异空间里,“吐”出了这一次所运送的包裹——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一个方方正正,约莫公文包大小的黑盒子就落在了柜台上。
夏尔看了一眼,就知道盒子是专门用来隔绝灵性的材料打造的,心中顿时隐隐有了猜想。
打开一看,也验证了他的想法,里面是秘仪社掌握的两份魔药——序列9的“绘图师”和序列8的“收藏家”的一应材料。
“也就是说,要在离开廷根之前,至少让他晋升到序列8吗?”
他若有所思,轻声的自语着。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够升到序列7,不过这样子你的压力很大,所以我只送了这两份材料来……”小鸟正在用尖喙梳理着艳丽的羽毛,闻言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这个回答道。
“我懂了……”夏尔轻轻点头。
这东西外表看似是一只羽色艳丽,弱不禁风的小鸟,实际上却是某种天空之灵的化身,在灵界之中也是很独特的存在。而且作为秘仪社的公共信使,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像是自己目前正在执行的这次任务,对方明显也是社内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重新看去盒子里的东西,他长长叹了口气,禁不住稍稍有些羡慕。
序列9“绘图师”,会给予服用魔药者一次重塑身体的机会,即使是孱弱到下不来床的病秧子,也能够恢复到绝对标准的正常人程度。除此之外,更会给予使用者极强的方向感,以及绘制灵性地图的能力。
据说只要是走过的道路,探索过的区域,灵性就会牢牢记住,像是脑海里多出一张随着行动而不断点亮的地图,永远不会忘记。
序列8“收藏家”,在这个阶段,非凡者就会超越绝大多数途径,提前与灵界建立不浅的联系,这不能让他们夸张的在这个阶段就掌握灵界穿梭之类的能力,却可以让他们通过灵界储存一定限度内的东西,随取随用。
秘仪社里的不少成员,都是在这个阶段,凭借这个特性成为出其不意的刺客,或者是成为了走私犯。
夏尔自然不是羡慕这两份魔药的能力,他只是有些感慨,那位克莱恩小老弟真的是太受重视了……自己当初又肝又氪,也不见得有对方这么好的待遇,甚至在还没有加入秘仪社之前,秘仪社这边就已经开始准备为他铺路了。
“夏尔先生……”
也许是说曹操曹操到吧,恰在此时,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尔挑了挑眉毛,伸手将盒子盖起来,并且将其放在了柜台下方。虽然的确要将这位小老弟拉入社内,成为组织成员的一员,但是他可没有忘记那个前提,那就是要自然而然,不要显得很突兀,让对方有所怀疑,所以现在没办法直接将魔药塞进对方嘴里。
小鸟伸展翅膀,径自通过灵界离开。
而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克莱恩看见,他愣了一下:“夏尔先生,这是……”
“一个「信使」……”夏尔言简意赅,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他现在的身份是寻求蒸汽教会庇护的非凡者,但是在以前有过一些圈子里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收到远方来信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然而克莱恩根本就没在意这个,他只是微微有些发愣。
刚刚的那个……好像是鹦鹉啊!
不,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这个世界难道也有鹦鹉吗?
————
与此同时。
在那遥远的大海上。
“黎明号”静静的停泊在远方,没有驶进港口之中,也没有引起什么恐慌。
而那传奇船只的主人,仅鲁恩一国就悬赏65万镑通缉的“神秘女王”,正踏上了码头。她穿着有蕾丝花朵领结的女士衬衣,搭配一条过膝的灰裙和一双长筒皮靴,戴着顶垂下细格黑纱的软帽,那过于优雅美丽的画风,似乎与这忙碌的港口格格不入。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来来往往的游客、民众,忙碌的码头工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
依然是热火朝天,卖力的干活,吆喝的吆喝,叫喊的叫喊,还有着怒斥争执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便是人群的惊呼,散开的小范围空间里马上就上演一场激烈的拳脚交流……
生气勃勃,充满活力。
贝尔纳黛注视着这个海港,又看向了远处的小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父亲派船队在风暴和乱流里找到了通向南大陆的航道,开启了殖民时代,而这座海港的前身就是当初他们开辟的第一个补给站……在那个时候,父亲应该还没有晚年那么偏执极端,到底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的呢?自己似乎无论如何寻找,也总是找不到那个线头。
她沉默着,就这么一直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个可是罗塞尔大帝当初探索南大路航道时候的珍贵遗留……”
远处传来吆喝声,像是那些在拉拢游客、推销土特产和纪念品的当地小贩一样,只是宣传词之中插入的某些关键词,一下子引起了贝尔纳黛的注意力,起到了精准投放广告的作用。
她微微转眸望去,只见在人群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在指指点点,张口就来的推销着: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些都是罗塞尔大帝当初留下的好东西,价值非凡,说不准里面就有他留下来的什么秘密呢……”
“别不相信啊,你们看你们看,这个就是罗塞尔大帝当初发明的一种秘药,就是靠它,才会脑子那么灵光。这种秘药有增强智力的效果,只要吃下去智力就会噌噌噌的上涨,叫做「智涨」……罗塞尔大帝晚年都还在吃呢,真的,而且吃的特别多!”
一边比手画脚的推销,那人一边拍着胸口保证,自吹自擂的笑着说道。
那是很爽朗的笑声,又似乎隐隐有些许戏谑与嘲讽的意味。
贝尔纳黛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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