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王家庄子的人都冒着严寒出了门,挤在王狗儿家不远处的角落,远远往这边看着。
王嬷嬷遵照黛玉的吩咐,从马车上卸下了些粗粮,一个小娃儿分上十几斤的样子。
不多,但足够让那些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粮食啊,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是多少人每日里艰难奔波,去那京城乞讨都难以换来的活命之物。
十几斤的粗粮,熬得稀一些,足够一家子人多熬些日子了。
“屋中逼仄,委屈贵人了。”
刘姥姥与女儿刘氏、两个娃儿一同在屋子中给贾琮与黛玉请安,黛玉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茅屋土舍。
要不是刘姥姥一家打扫的很干净,丫鬟们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坐垫、茶具等惯用物品拿了出来,她都感觉自己在屋子里坐不住。
这跟她心中对弱者的同情与善意并不冲突,当她将碟子中精致的点心递给刘姥姥的外孙女时,小丫头怯生生的接过,并未吃第一口,而是捧着点心踮起脚想要递到外祖母的嘴边……
“孔融让梨,小丫头让点心。刘姥姥,你有一个孝顺的孙女。”
黛玉让紫鹃将点心分给了王狗儿的一对儿女,示意刘姥姥与刘氏坐下说话。
贾琮在黛玉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后,便先一步出了屋子,去了村长那边。
两人自有分工,黛玉在歇息的同时,跟刘姥姥、刘氏打听着村中的情况。特别是王熙凤之前有过嘱托,让黛玉试试,看能不能从刘姥姥母女口中打听一些其父亲兵王庆堂的情况。
而贾琮则是于村中步行,看一看这天子脚下的穷苦百姓,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与京城的繁华相比,西山脚下的小村庄清苦的厉害。
冬日的萧条在村子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今日蒙贵人赐米,未到午时家家户户都开始烧水煮饭,娃儿们都回了家,估计这会都围在锅灶旁等着吃一顿饱饭吧。
放眼望去,在贾琮的眼前并未有书中记载的鸡犬相闻,人都填不饱肚子,何来的鸡犬?
老村长恭恭敬敬的陪着贵人在村中逛着,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
贾琮的问题看似零零散散,但实际上涵盖了村中的耕种、衣食、生老病死。
王家庄上一个官老爷,还是王狗儿的祖父,曾在京中任过小官。后来王狗儿的祖父与王熙凤的祖父连上了宗,认作王老伯爷的侄子。
贾琮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王狗儿的父亲跟王家连的宗,原来是他的祖父。”
“王成哪有这等本事,他爹去了后,差点把家业都给败光了。还是狗儿媳妇嫁到家中,狗儿有了希望,这才好好经营了几年。唉,说来也是时运不济,眼看着今年扛过了旱灾,不想粮食都收到家里了,干河竟然决了堤。”
老村长的小儿子识得几个字,在镇子上给药铺当了近十五年学徒,如今已经能坐馆诊脉了,也算是有了出息。
他家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只够他一家过活。这村子里十有八九都是自己的亲族,想帮,却帮不了。这让这位老人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平日里连门都不愿意出。
那些饿的面黄肌瘦的娃娃们,都是要喊他太爷、爷爷的……
“贵人,朝廷的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啊?再过几日,怕是真的要饿死人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老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担忧却又希冀的看向贾琮。
他没有扯谎,包括那些用仅有的薄田从里长家借粮的人家,再有几日怕也要耗尽存粮了。
这还是稀粥度日的情况下,苦苦熬出来的结果。因为苦熬,这些日子娃娃们都没有力气四处跑着玩耍了。
贾琮看着枯黄萧条的村子,四处的炊烟也没能将萧瑟驱散,他半是安慰半是肯定的说道:“很快,很快就发下来了。陛下已经命皇太子来了房山,粮食很快就会发下来了。”
“真的?”
老村长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很快这两个字,他从里长那听到过好几次了。从秋末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赈灾的粮食一粒都没见到。
贾琮掀开身上披着的狐裘斗篷,亮出了腰间挂着的蟠龙金令。
“老丈可有听过荣国府?家父贾恩侯,敕封荣国侯……”
“原来是御猫大人,老朽有眼无珠,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老村长眼看就要欣喜的跪下磕头,贾琮一把将其扶住。
“老丈若是给我跪下,那不是折我的寿?”
古稀之年,见君不跪。
贾琮哪里会让古稀老人给他跪下,而且这老丈的品性极为不错,有些事他到时候还得拜托其助自己一把。
走走停停,贾琮很快就将王家庄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相比近邻的田家村,王家庄不但村小人少,更没有出过一个有功名的族人。
每年的争水、服役都会吃亏不少,如今更是因为一场人为的水患,大半的村民眼看着就要失去自己的土地,整个庄子都陷入了恐慌与萧条。
贾琮心中早有准备,还算是能够掩饰住内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