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意我,允许我

天空像火一样燃烧，阳光却没有先前那么耀眼，这房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暗淡。

“我喜欢陈亦程，很多年了。”

窗帘布被风摇得轻晃，阳光破碎，蝉声隐匿。

“可是，你们毕竟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左邻右舍得怎么议论我们......”

碎了一地的阳光在风中慢慢挪动，挪到了程焯的膝盖下，挪到了程母的手背上，挪到了外婆的拐杖里。

“我不介意。不过是些流言蜚语，我现在只在乎你们的想法，恳请你们，同意我，允许我。”

阳光没有褪色，夏风亦没有示弱。风中的阳光，阳光里的风，在暗自较量。这场较量，自是要有一份妥协。

对于儿子，程母是心怀愧疚的。她后悔，不该相信那男人会改过，如果一开始及时抽身，那么儿子就不会看到那令人作呕的画面。人人都说，她的儿子不善言辞，事实并非如此，一开始的程焯也会抱着爸爸妈妈咿咿呀呀，只是他爸爸造的孽，让儿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幼的程焯学会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吃饭，安安静静地上学。他把自己囚禁在隐蔽的角落，一声不吭。

“你的儿子可真听话！”“你的儿子可真优秀！”“真羡慕你有那样的儿子！”于她而言，她情愿儿子没那么听话，也情愿儿子没那么优秀，那样的儿子就像一潭死水，不见半点涟漪。而陈亦程的出现便像一块石头，搅乱了死水的平静。可是，她毕竟是妹妹的孩子，流言蜚语无形，可是杀人无数。当初，程父的丑事东窗事发，一时流言四起，她不得已才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小组长位置，带着儿子回到了乡下。

程母看了看那张摆在床头的全家福，眉毛拧成了一团，不禁犯了难。若是陈亦程也有程焯那般情谊，就算是同意了也无所谓，可若是没有那份心思，以后这一家人应当如何自处呢？

“程焯，亦程知道你的想法吗？关于她的身世，我们怎么开的了这个口？”

男人看了看妈妈，随即把头转向窗外。骄阳已被时间磨掉了傲气，成了半轮残阳，似血的美丽却带着凄凉的忧伤。

“她还不知道，”男人坚定地说，“妈，我现在是在恳求你们同意我，允许我，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外婆拿起一旁的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向程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程焯，给点时间我们想想，好吗？”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虫子的低吟。夜织了一张黑色的网，任是一草一木，一言一语都被笼罩在里面。点点繁星溜到窗前，竖着耳朵，偷听房间里的悄悄话。

“静儿，”外婆看了看镀了银的窗子，对泪痕满面的女儿说道，“程焯一向有主见，如果他执意这样，我们反对也没什么用。”

“可是，妈......”

外婆摸了摸哽咽女儿的头发，又碰了碰跟前的拐杖，说道：“这拐杖还是晴儿给我买的呢，说好了只需要我们照顾亦程一两个月，谁曾想我们一照顾便是二十年了。前些天，你不还是念叨着，程焯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不管是丑是美，你也是欢喜的。我们的亦程多好看啊，村里多少人给做媒，我们都看不上呢！配我们程焯，这不正好？我们总会老去的嘛，他们若是真的能走到一块，以后也有个伴不是。”

月亮渐渐高了起来，推开了碍手碍脚的云，虽然像以往一样苍白，但是每一刻都在变得更加明亮。陈焯坐在桌子上，静静地凝望那玉佩般的圆月，任思绪如水般缓缓流淌。房间的悄悄话还在继续，偷窥了的星星偷听不到半点儿消息，正着急地眨眼睛。

静夜，深邃的天空，凛冽的月色，狡黠的星星，注定无眠。

破晓。公鸡的嚎叫划破了墨色的夜，叩门的轻声唤醒了沉默的房间。

“程焯，”女人看着儿子那张英俊的脸，笑了笑，眼眶却红了“我的儿子打小就那么帅，就是不愿意多说话。”

程焯看着母亲，指甲掐进了肉里，嘴唇微启，却憋不出一个字。

“你告诉妈妈，就那么喜欢亦程吗？”

“妈妈，”程焯点点头，“你就同意我，允许我。”

这傻孩子！知子莫若母，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呢？那天下午，儿子眼里的惊疑，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呢？他对亦程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看不出端倪呢？只是她认为，年少的欢喜不过就是小打小闹，风过了，便会了无痕迹。谁曾想，这份欢喜会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现在还妄想开花结果。

“打你爸走了后，你便好像不再向我提任何要求。这还是头一回呢！”

也是一样的朝霞，映在生了锈的窗棍之上，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起床方便的他看到趴在窗台上哭泣的妈妈。太阳已吐出来灿烂的晨光，而爸爸依旧未归。妈妈心知肚明，年幼的他也隐隐约约知道点什么，而他们还没做好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当黎明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保护好妈妈。

黎明的钟声再次响起。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如若母亲不同意，那也干扰不了他的决定。

“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