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苏文检查了院子,在窗户前找到一些黑色血迹,有一群绿头苍蝇围着叮着,气味腥臭异常。
院子角落的锄头长铲禾叉掉得横七竖八,地上也有血迹,看血迹的走向应该是那怪物从这里跃出小巷,不小心撞倒了靠在角落的器具。
苏文的娘跟了出来,忧心忡忡地问:“文哥儿,怎么办?”
小妹抓着母亲的裙摆从后面露出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苏文知道昨天春妹灭门之事已经吓到她们了,而昨晚的动静更是令她们惊惧。
他考虑了一会道:“我去找刘伯父打探昨晚有没有抓到怪……坏人。
如果没有,便去城东舅舅家躲几天。”
交代了她们收拾包裹,另外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扫血迹,不要乱走动模糊了坏人足迹,说不定刘成恩还要过来勘探。
说罢便出了门。
先是在小巷转了一圈,没听说谁家昨晚出事,更没听说昨晚有抓到怪物。
苏文心里一时沉甸甸的。
刘成恩的家在宝良里,那里地势高,遍布高门大宅,向来是达官贵人聚居之地。
西大街,走在铺上青砖的街道,行人涌动。
“胭脂水粉,刘家铺子出产精品!”
“洋布,便宜耐穿,一匹不到三百钱。”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还有一些店挂了招牌“xx洋烟”,好些女子在门口挥手绢揽客:“天竺产上好阿芙蓉,品质绝对纯正,欢迎老爷少爷品尝……”
阿芙蓉,其实就是鸦片吧!苏文心道。
他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样子飘飘欲仙,如饮醉酒。
也有人被五大三粗的镇场打手扔出来,呸一声喝骂:“没钱还学人吸烟,死穷鬼别让我们再看到你!”
那个被扔出来的衣衫不整的少爷不知羞耻,跪在地上舔着脸求道:“求求你们,给我吃一口吧,行行好……”
他卑微得像乞丐一般。
苏文前面有个老学究叹息:“洋烟害人,有辱斯文啊!”
洋烟洋酒洋布洋火,街道充斥各种西洋之物。与之对比的是来往的人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路两侧乞丐众多,里面那些脑袋大大的身子小小的孩童眼睛充满祈求,让苏文的良知都在震颤。
但是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
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宝良里
到了这里衣冠楚楚的人就多了,马车出出入入。
有一伙人穿着传统衣袍,长着东方相貌,却在路口喊:“人生来有罪,信上帝才能上天堂……”
是那群拜上帝教的,他们不敢进入宝良里,只能在路口向行人布道。
苏文皱着眉头想从旁边绕过去,不想衣袖突然被人扯住。
“小兄弟,要不要听一下上帝福音,听完宣讲,神父会派好吃的圣餐……”
他霍然回头,那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脸苦相,包着青白色的头巾,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银十字架。
是熟人。
“黄大婶,你怎么跑到这边传教,不怕衙役驱赶?!”
“原来是文哥儿。”黄大婶有点讪讪地收回手,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不去上学?有空跑到宝良里?”
苏文眼睛直直盯住黄大婶,严肃道:“黄大婶,你知我上书院,读的是圣人书,信的孔圣人,断不可能信西洋神。
你以后也别骚扰我娘,打我们家的主意!”
这个时代,读书人还是有很高地位的。即使苏文没有考上秀才,但童生这个身份就足以让目不识丁的人望而生敬。
黄大婶退了几步,有点心虚地讪讪再笑道:“晓得晓得,我不会找你娘布道,保管放心好了!”
苏文对正常宗教没什么歧视,但是西洋教会是外来之物,这样肆无忌惮地扩张,一不小心就会遭受保守势力清算。
前世的历史上可是数不胜数。
上层势力攻伐,下层百姓遭殃。
自己这些身份卑微的人夹在其中死也白死,在达官贵人眼里跟死一只苍蝇差不多。
我们都是时代的小浪花,一不小心就覆灭在大浪大潮里。
刘成恩的家离路口不远,是一个三进院落。虽然不大,但是青砖黛瓦,涂朱饰绿,比苏文家好了不知多少。
拍门之后,他在一旁等候。
扫视四周,只见环境清幽,庭院深深,都是高门大宅。
出入之人大多绫罗绸缎,即使下人穿着也极其体面,不会穿发旧的衣裳给自己主人家丢面子。
所谓往来无白丁。
门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来,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苏文上下。
苏文拱拱手:“烦请禀告刘伯父,苏文求见。”
没有为难,门房老头明显认得他,于是客气地道:“原来是苏家少爷,稍等,小的就去禀告。”
他轻轻合上门,一阵疾步往里走,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