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街
太阳烤着地面,来往的人身上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熏人的汗酸味。
“卖水,卖水,十铜钱一桶!”一伙人推着一辆双轮车走过,车上载着十多桶水。
这伙人劲装打扮,腰间带刀,流里流气。
“十钱一桶水?你这一桶水连洗脸的量都没有,是黄金做的?”街边有人骂道。
卖水那伙人白眼喝道:“我这水不是黄金做的,却是金也换不来。如今旱灾,凤城的内河都要断流,城里的井都快干了,水浊得一口水半口沙。
但是我们有一处古井没有降一点水位,其水甘甜凛冽,长饮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我现在说开了,此井归我聚义帮所有,凡入我帮者,每日可配一桶水。
这是大福利。
往后日子会更加艰难,说不定城中大半水井没得喝。
本帮有这一口井,可保一家性命。”
这一帮派竟然凭一口井就想招人扩张?!
苏文吃了一惊,有水又如何?干旱若到井中无水的程度,大家只能往其他地方逃难了。留在这里不被渴死,也得饿死啊。
不过他见周围不少人都心动不已,也只能叹息,乱世一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
城内拉帮结派已经很严重,帮派之间互相争斗厮杀抢夺资源比比皆是。
官方隔岸观火有意纵容,野心者推波助澜,苦得还是普通老百姓。
“苏小哥,静仙兄!”
有人大喊苏文。
苏文回首,却见孔老学究穿着脏兮兮的深蓝色长袍,有点驼背地追上前来。
苏文讶然:“孔老哥还没去中原?”
这话一出口,让孔老学究有点难堪。
孔老学究呐呐地解释道:“这个时世卖字卖画不好使了,总存不够盘缠……”
“那也好!据说城外都开始人吃人了,你没什么力气,出到外面说不定就掉进锅里。”苏文调侃道。
这个调侃有点吓人,却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孔老学究一味感叹:“时世艰难,人心不古,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苏文又问:“你现在去哪?”
孔老学究道:“吃了个早饭,又记挂起丁举人家的书,想去借一些看看。”
他面有菜色,走路气喘吁吁,这早饭未必填得了肚,多半只是一瓢冷水。
即使如此,还是念着看书。
苏文好心劝道:“借就要真借,不要再窃书了,小心给抓到打断了腿,命也丢了。
我看时世不好,不如离了凤城去投靠其他亲戚,比如省城,那里文化人多,书也多。”
孔老学究不停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苏文握住他的手,塞给他十几枚铜钱。
他顿时红了脸,连声叫道:“这怎使得,怎使得……”
苏文安慰道:“孔兄学识渊博,晚辈敬你些个,多买些米吃。”
孔老学究紧紧捏住铜钱,想推回给苏文,却又舍不得,但是就这样收了,面皮又薄,好生为难。
直到苏文拱手道别,他也说不出其他话。
苏文有点失落。如果叛乱真起,这一城之中不知会死多少人,其中多数都这些无辜的手无寸铁的百姓……
作为明眼之人,眼见大劫不可避免,他心里很不好受。
就有如孔老学究,苏文早早穿上了长袍,时世却在逼他脱下,逼他弃袍而逃,泯然于众。
……
离开行人寥落的西大街,进入宝良里。
只见得车水马龙,就好像整个城市的繁华都集中到了这里。
尤其是刘成恩的刘府,大门敞开,刘成恩精神奕奕正在迎接贵客。
那马车一辆接一辆堆满街边。
那些低层百姓难得一见的士绅官僚富翁难得云集。
士绅丁举人、财主黄富贵、布商李靖、高三尺的韩师爷……
这些人苏文都不曾见过几个,虽然他模拟陈田之时,对他们有一些记忆。
刘成恩突然冒出头,占据了典史一职,这可是凤城官僚系统当中排入前四位的宝座,自然让不少士绅官僚感兴趣,趁这个机会摸摸底细。
不过苏文留意了一下,并没有高三尺、苏同知、李主簿这几个凤城顶级官僚以及李一山陈天亮这两个土皇帝。
如果这几个人不给面子,刘成恩的权力定然会很虚。
但见刘成恩红光满面,似乎不觉得有问题。
苏文只能低低叹息。
“文哥儿,我们该怎么走?”娘看着前方的达官贵人,有点慌张地揪起衣角。
苏文摇头道:“大门是迎接那些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的,我们只能走侧门。”
那些人出手都是几十上百两白银的礼物,和自己这等送几十铜钱礼物意思意思的穷光蛋不是一个档次的,硬凑上去那是送脸上门。
侧门只有一个老仆人守着,正好是相识的。
“良伯!”苏文拱拱手,递上礼物。
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