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阁外
一辆极其华美的马车停在外面,有一队护卫跟着。
在护卫的牵引之下,高三尺穿着烫金花纹银线锁边的锦袍迈着方步走了下来。
他五官端正,只是身材较胖,用时下的话,这是官仪堂堂。
高三尺的真名叫高进忠。
凤城无人不知其贪,无人不惧其毒。搜刮无道,天高三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人送外号高三尺。
门口龟公两眼放光地凑上前去。
护卫直接推开他,喝道:“走开走开,你也配接近高大人,让你们老鸨来。”
一行人目中无人地入了梨花阁。
老鸨迎了出来:“哟!高大人终于来了!
我家翠翠想死您了,天天就向我抱怨,说好些日子不见爷了,心里闷得慌,就怕爷忘记了她。”
高三尺信口回答:“我也想死翠翠了,这不就来看她了?!”
“那可真是翠翠的福分了!”老鸨挥舞着绣花丝巾,掩嘴作笑。
“请请!高大人,这边请。”
高三尺随她引导,走在曲折的走廊上。
从外面看不大,但里面却是楼阁座座,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老鸨将人送入一个厢房,装饰金碧辉煌,还体贴地烧了一炉檀香,又让人放上一支装了阿芙蓉的精致烟枪。
高三尺松了松腰带,脸上的表情有些放松,他先是让护卫都在外守着,再懒洋洋地问:“翠翠呢?怎么不在这等我?”
老鸨连忙告罪:“是奴家该死,忘记说了。翠翠最近准备了一出戏曲,那小妮子说是专门唱给高大人听的,现在估计去妆扮了!”
高三尺笑了:“哦, 那倒要好好欣赏了。”
他靠在矮榻之上半卧着,老鸨麻利地点上烟枪递了上去。
高三尺埋头吞云吐雾,随意摆了摆手,让老鸨不要打扰自己。
老鸨心领神会,赔笑着退了出去。
此时两个女子化了个伶人妆容走在走廊上。
年少的那个忧心忡忡:“姐姐,你真觉得该这样做吗?高大人虽然宠你,但是……我怕你的做法会触怒他,自找苦吃。”
年长貌美,身材丰满的姐姐一脸悲悯地道:“我就是看着街上的流民可怜,想试着劝说高大人开仓放粮,赈灾救民。
如果真能成功,也是功德一件,将来投胎做人,也能寻得一户好人家,不似这一世这般命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年少的张了张嘴,想说:我怕你不但劝不了,还得平白恶了他,失了宠爱,到时在阁里肯定地位一落千丈。
“春香,书上说,人生在世,有可为有不可为,也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春香,善心有善报,好好做人,总该没有错的。
高大人与我相好许久,我说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一点。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真的只是劝喻,不会莽撞。”
“一会你少点说话,尽管让我出头。如果真出了事,让我一力承担。”
春香见她一脸坚定,只能点头。
……
“高爷,高爷?”门咿呀一声打开,香风扑鼻。
身材曼妙的美人顶着个戏妆跌跌撞撞推门而入,见高三尺,那美目流光一转,似是惊喜万分。
只是临到身前,又是生生止住脚步,欲语还休,只眼里微红,嗔道:“你个死鬼,终于记得我来了吗?”
那神情变换自然而然,个中情感滋味恍如真的。
高三尺只看得心疼无比,又是色授魂与。
“我的好翠翠啊!我怎么不想了,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哪!
你现在这个妆真好看,像天仙似的。”
他上前抱住美人,卿卿我我。
跟在翠翠后面的春香梳双丫髻,穿鹅黄色衫配浅蓝襦裙,低着头带一丝羞涩之色,手里拿着一把琵琶。
“翠翠新戏曲练的如何?老爷我可是要求甚高的哦?!”高三尺笑道。
翠翠精神一振,娇笑说:“自然得让爷满意!”
她对春香打了个眼色。
春香无奈地扯了个笑容,弹起琵琶。
翠翠便开唱:“混沌初分世难学,谁知地厚天多高。日月穿梭催人老,又争名,把力劳,难买生死路一条,八个字造就定难逃。……”
她的唱功当真不错。
高三尺听了,火热的脸色不知不觉淡了起来,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转着什么心思。
春香瞥见,心底发寒。
可惜翠翠似乎看不见。
她扭动腰肢,挥舞水袖,一脸真诚地唱曲。
待一曲唱尽。
高三尺拍拍掌。
掌声在厢房内非常生冷突兀。
他道:“曲唱得妙,词本官也听明白了。
好一首<公道老爷劝善歌>。
翠翠是怪本官没把官做好,所以学那些史书典故里的优伶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