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香姑六十左右的年龄在将级之中不算老,奈何她是个术法奇才,二十年前就是将级了。
此时这个奇才,老牌的将级正温婉地挨着张保仔坐下,看着儿女努力扒饭,笑意盈盈。
石香姑再去看四位客人。
盛公子是文人,有一份非常纯正的术法修为,显然出身名门。
另外三人,其中的小孩眼溜溜地转,看着就非常机灵可爱。
女扮男装的女孩身上也有术法力量,也是非常纯正,不过有点怪异,没有食煞气息。
至于另外一人,石香姑看了片刻,初看觉得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细看又不舒服感,似有点威胁,又不知威胁感出自哪里。
不过她很快就忽视这这点矛盾感。
毕竟对一个将级来说,也没有多少人能威胁到自己。
她没察觉自己这个举动不大对劲。
面对盛宣怀,沉吟了一下,道:“夫君想投官军,我是不大乐意的。
当年第一次与英夷战争,我们也与官军合作,一起对敌。
奈何官兵太不堪了,每每对敌都是一触即溃,连累我们阵营士气。
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盛宣怀赶紧道:“夫人,现在不同了,这一次英夷法夷入侵,我们官军可是打赢了的。”
石香姑笑了笑,道:“僧王那把刀蓄了十几年势,就是为了这一刀。
可也才斩了一个洋人。
洋人下次多几个来,他这把刀还能用吗?!
我听说京城的好几个护国都嚷着要回东北老家,不愿为汉地卖命了!
那些护国们,只有旗人和蒙人能当。
但是除了那三两个草原蒙人有点胆气,勇于任事,其余旗人只会玩乐,吸大烟,完全没有和人斗法的胆气,常常连洋人的一片衣角都没看见就望风而逃。
我当年与洋人斗战,最怕和旗人护国一起,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溜之大吉,将你后背要害露出来。
斗战起来既要打洋人,又要防旗人护国逃跑,凭地多花两倍心力!
你以为僧格林沁不想六七个护国一起,再号令其他将级散人,十几个将级一起力压洋人?
你家大清自有国情在!”
“二十年了,贵人们或许人面不同了,但是国情还是那个国情。洋人们早看破了旗人的软弱,定然还会再来。
而且等下次来,就不是上次的两三个权天使了!”
石香姑嗤之以鼻。
苏文听得津津有味,大清护国的内幕消息他还真不了解,就连红花会的洪和尚也因为晋升太晚,也不甚了解,没想到石香姑这么门儿清。
不过她当年在第一次洋人战争中曾与护国并肩作战,应是了解内情的,言辞非常可信!
没想到朝廷都腐败到了将级,不亡也没天理。苏文悠悠地想。
盛宣怀有点难堪。
因为京城的将级身份极其尊贵,那都是亲王级别,不是他一个汉人能置评的。
不过他还是能把握到张保仔和石香姑的心态。
就是眼前这一对儿女,自小锦衣玉食,长得比曾泽还娇嫩。那一脸傲气,跟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一模一样。
老蚌生珠,难怪满心痛爱。
偏偏他们是海盗王的儿女!
盛宣怀真心诚意地道:“洋人与我们相隔万里,就算败了官军,又能成什么事?
他们就只能投来一两万人,能占得了什么地盘?
无非赔些财货。
这国是亡不了的。
你们只要有个官身,在内地购房置屋,千亩田地,至少儿女子孙可以世代享乐。”
“何况若连内地都被洋人肆虐,你们海里能好得哪里去?!”
石香姑看了稚嫩的儿女一眼,无声地叹息。
再硬的心肠也抵不过对儿女的疼爱。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估计都熬不到他们成年。
一时郁郁地道:“若朝廷肯让汉人做护国,总不至现在这般情况……”
怎么可能?!
曾阿蛮轻轻一个哂笑,不过她聪明地捧着碗扒饭,很好的没有显露出来。
偷偷看了苏文一眼,他仍是一贯的微笑着,自顾自地夹菜吃饭,恍如在家里似的轻松。
曾泽也是乖巧地吃饭,怕给大家招祸。对面张保仔的两个儿女对他挤眉弄眼,他也不理会。
只有盛宣怀浑身解数,拼命地猜度石香姑和张保仔的心思,不着痕迹地化解对方的责问和疑虑,不自觉汗流浃背,一顿饭吃得艰难无比。
苏文突然出口道:“我们都知道异族皇帝不会让汉人做护国,所以国还是得亡的。
洋人亡了新大陆印第安人的国,亡了天竺的国,亡了南洋土着的国,连安南的三分之一都被占了去。
他们只是吃得太多,如蛇吞象,一时力有不递,但肚子里的大象总有被消化完毕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吞天蛇口虽迟,必至。”
他未开口时,几乎没有人注意他,就好像这个人隐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