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泽看她难堪模样,猜到她说不出口,于是立刻脆声道:“老师,您可否放过盛宣怀?
他虽然恶了您,屡屡和您作对,但也没造成什么损害,泽儿想向您讨一个人情。”
苏文看他笑脸如花,天真无邪,不由摇了摇头。
“我不是什么杀人魔头,随便就会要人命。我可是个宽容大度,肚子里能撑船的人。”
他有意顿了顿,见曾泽十分高兴,又道:“既然泽儿讨要人情,我便给了吧。
他不是善于经商吗?让他为联盟免费干十年活,可免死罪。”
苏文随口便定下盛宣怀未来十年的苦难生活。
曾泽傻眼,心道:我讨了人情还要免费劳役十年,不讨人情岂不死定了?!
亏老师还说自己宽容大度,哪里宽容了?
不由对盛宣怀寄予十分的同情:你惹谁不行,何必不自量力去惹这位尊者!
苏文再道:“小曾泽,我的人情不好讨的,因为我会记住,总有一天会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曾泽顿时苦着脸,觉得为了盛宣怀,连自己都掉坑里了:“老师不大度,真小气!”
曾阿蛮瞪他一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和老师说话,没大没小。还有,这是我的老师,你可别乱喊,顺杆往上爬,平白乱了辈分!”
苏文想了想,也不觉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了。
石香姑和张保仔都是人精,该做的事自然识得怎么去做。
他目光遥望远方,落在蛙岛以东那一连串的岛屿之上。
那里有一道非常暗淡的却足以映入他眼帘的道理光辉。
于是一跨步,人便消失了。
曾阿蛮与曾泽呆了片刻。
曾泽有点惆怅地道:“老师走了……”
“是啊,”曾阿蛮叹了一口气,有点依依不舍。
“姑姑,你说我爹还追不追得上老师?”曾泽突然问道。
曾阿蛮无奈地道:“老师和你爹早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们的实力怎么说呢,老师今天随手除掉的两人,随便来一个都可以将整个荆沙城灭掉。”
曾泽不禁有点为自己老爹操心,道:“唉,爹爹是笨了点,可也是我爹啊。怎么就没有我的聪明,怎么就不懂事呢?非要和老师这种怪物比什么啊!”
他长长叹一口气,但觉前途暗淡:“我知道老师蛮喜欢我的,可是因为爹爹的缘故,所以不愿收我。
可我也想像姑姑一样啊!”
曾阿蛮只有默然,心道:这话你也敢说,你若修了老师的道理,只怕你爹当场得吐血三升!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老师光明磊落,有自己的原则,不夺人所爱。
她打算将曾泽送回荆沙城,自己便下广南城。
荆沙城对她而言,就像自己刚刚解了的缠足布,是一道痛到入骨的束缚。
直到现在她才获得了与之对抗的勇气,终于有信心去追求自己希望的生活。
石香姑感应到那股令她心悸的气息的消失,知道苏文已离开,不由感叹道:“这才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得苏文指点的几句话,胜过了自己摸索感悟十几年。
术法上的道路已经清晰可见,虽然她修成此境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作为求道者,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可是一个困扰了她十几年的心结。
如今终于得以解开!
……
琉球,首里城。
尚空在酒肆闷闷地喝酒。
他穿着宽大的衣袍,戴着橙色的锦缎船形冠帽,踏着木屐,腰间有一把倭刀。
酒是当地的泡盛酒,喝着有点粘稠感,带有一点甜味,余味悠长有一点苦。
那淡淡的苦涩正应了尚空的心境。
这几个月他一直努力传道,但是作为一个被监视控制的王子,他能做的非常少。
特别之前偷跑了一次,这次监控更加严密。
他不得不将道理传给心腹,再由心腹暗中组织传播。但是因为隔了一层,效果并不好,基本没多少人能激活道理光辉。
他非常不甘,只有喝闷酒。
四周有许多浪人在喝酒,在大太鼓、钟、缔太鼓、三味线等乐器奏响,手舞足蹈地跳着太波舞。
这些倭人在本地拥有许多特权,横行霸道,琉球官府不能管束。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尚空痛哭流涕,念着诗经。
仰望苍天意深沉,苍天对我却无情。天下久久不太平,降下大祸世不宁。
他沉浸在古老诗经的悲怆情怀之中,只有借用这些倭人听不懂的华夏经典,他才可以痛痛快快地抒发自己郁闷的心情。
“我等正快活着,谁在一旁哭丧?”隔壁浪人大怒,破口大骂。
火起之时,一伙人手持太刀夺门而入,要对尚空怒目问罪。
尚空见他们杀气腾腾,再看平常监视自己的倭人在一旁躲躲闪闪地观望,知道自己虽然小心但还是引起了倭人的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