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莫离睡得很不安分。
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有时候它像是空旷草原上传开的悠长的声响,有时候它又像是山谷里反复回荡的洪亮声音,更多的时候它像是含糊的窃窃私语。
因为那个声音,莫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他仿佛沉溺在了一片污浊的水流里,湿黏的污水拼命地朝他的口鼻耳朵等地方渗透进去,浓郁的腥臭味与尖锐的哀嚎取代了新鲜空气与安静的世界。可怖的恶意与荒芜感仿佛要在他身旁凝结成实体,它们像是锐利的刀剑劈开了莫离的精神世界。对此,莫离头痛欲裂。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感受,但这绝对是他到目前为止感受最深刻的一次。
在莫离好不容易将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从精神世界里摆脱掉的时候,他已经在梦里了。他再度见到了那只蓝色的大手。那只手被切断的手腕处已经长出了一些黏糊的胶状物,完全覆盖了伤口那晦暗的黑色。
而声音的来源,正是在那些黏糊的胶状物上。莫离警惕地保持好距离,绕了几步方便见到胶状物的另一面。出于惊讶,他不由地瞪大了双眼。胶状物的另一面长出了口鼻,它一刻不停地呼喊着什么,从一个宽泛的称呼“你”一直发展到莫离的名字。
在它终于完整地喊出莫离的名字之后,它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而后爆发出了满是恶意的哄笑。它肆意地大笑着,一遍又一遍呼喊出莫离的名字,声音尖锐宛如锯木的铁锯。
莫离下意识地按住腰间。这带着恶意的哄笑与呼喊令他感到难受,就像是有千万根针不断戳扎他的身体,带来深入骨髓的苦痛。苦痛蔓延到他的手脚,几乎令他失去知觉。
“啊!”他咆哮了一声,声音很大却没法盖过那些轻飘飘的呼喊。
他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恐惧,恐惧的大潮席卷了他的精神世界。那是一种迥异于以往体验的恐惧感,一种随时会被大手剥夺走一切的恐惧感。莫离眼前一片漆黑,他似乎听见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劝勉他放松警惕,投入一种伟大意志的怀抱。而一股源于心湖的潺潺暖流又随着常用的法术力流淌的轨迹,自发地蔓延到了莫离全身。
于是,莫离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自己的哀嚎声。他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在哀嚎。暖流似乎给他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火焰大衣,而那些声音与威吓都被火焰大衣强硬地拦截在了他身体外围。在那股暖流的驱动下,莫离拔出了“伊坎之心”。
他猛地冲向了那只蓝色的大手,同步高举手里的“伊坎之心”。莫离的眼睛仿佛燃烧了起来,像是高昂的火炬那样燃烧着,它写尽兴奋与陶醉。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莫离自己也分不清是那股流淌着的暖流驱动了他的身体,还是他驱动那些暖流强化自己。他只是在濒临蓝色大手的时候低沉地吼了一声,同时挥下手里的神器。
那个瞬间,莫离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慢,胶状物上扭曲出来的恐惧逐帧展现在他眼前。他也觉得一切都消失了,包括他挥动神器的手臂与那柄神器。可他切切实实挥砍了出去,剑刃划过空气,那是一道绝美的弧线,从高举到放下只有一抹银辉闪过。
而后,莫离耳边所有的声音归于沉重静寂。他茫然地保持着挥砍完的那个姿势,他甚至没有那种剑刃切割实体的手感。就像是对着空气挥了一剑,连餐刀切下热牛油的基本手感都没剩下。
岑寂只持续了几秒,随后莫离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整个人软瘫在地上。他大口喘息着,喘息声像是铁匠铺里鼓起的风声。他只觉得胸口处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每一处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不断起伏的胸膛终于成为了榨干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莫离痛苦地卧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从那种竭力感里缓过劲来。
莫离拄着“伊坎之心”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面前的那只大手的“尸体”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了所有水分,干瘪得像是垂暮老人的手,被神器切割开的地方甚至慢慢地变成了流沙。
看着那具所谓的“尸体”,莫离陷入了沉思。他努力想回忆起那到绝美的弧线的每一部分。可是,那个莫离心里只有一闪而逝的那抹银辉,那没有手感的绝妙一剑宛如乍现的灵光,令他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到底是……”他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敲了敲胸口,缓和下无声无息爆发出来的不适。那绝美的一式带来的后遗症依在。
“真是精彩的一幕,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么绝妙的剑术了。”
“鲁博泽……”莫离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他虚弱地喊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鲁博泽一边鼓掌,一边走到莫离面前。他弯腰与莫离漆黑的眸子对视,赞叹之情显露无遗:“是什么驱使你挥出那一剑的?”
莫离茫然地歪着脖子。
“原来如此,你也不知道吗。”鲁博泽悻悻地挺直身板。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脚边“拉法赫”残留下来的精神体,然后抬手帮莫离挺直身板:“那你又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
他指向了“伊坎之心”。
莫离这才惊觉“伊坎之心”被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