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愈第一次见到林语熙,是大学的时候。
他和周晏京是同学,某次小组课题,他和两个男生一起到周家讨论。
周晏京是天之骄子,在经济学上有着教授都欣赏的天赋,但他有几年的时间总是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他午觉睡到傍晚,有个男生等得无聊,就在客厅抽起了烟。
周晏京从房间下来的时候没说什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并不怎么参与讨论。
直到院里车声响,全程好似没睡醒一样的大少爷,突然抬脚踹了下对面的男生。
“把烟掐了。”
毕竟是在他家里,那男生把烟摁在佣人拿过来的烟灰缸里,嘀咕:“都抽半天了,你这会闻见了。”
周晏京没搭理他,目光落向门口,几秒后,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进了门。
是放学回来的林语熙。
那天似乎有什么节庆活动,她穿着附中的正装礼服,短袖白衬衫和藏蓝色百褶裙,乌发扎成蓬松的高马尾。
纤细而干净的身影一走进来,仿佛带进一阵夏日清凉微涩的风。
她弯腰换鞋,那双腿笔直纤长,抬起头时,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般精致。
客厅那会莫名地安静,几个男生都看着她。
那时的林语熙已经没刚来时那么内向,但依然安静,不爱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见家里有客人,远远地、礼貌地冲他们问了声:“哥哥们好。”
周晏京问她:“吃樱桃蛋糕吗?冰箱里,下午刚买的。”
她对周晏京也不怎么亲热,说了句:“不饿。”就回房间了。
之后,一直到他们离开,她都没再出来过。
只不过那短暂的两分钟,在谭愈、以及另外两个男生心里,都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后来回学校,某个男生提起,觉得周晏京不够意思:“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还藏着掖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介绍给我呗。”
周晏京挺不正经的样子:“怎么,你是我内人?”
话题就在一阵哄闹和玩笑里被带过了。
后来有次吃饭,那人喝了两杯,又突然来了劲:“嗳,是不是高考完了?叫你妹妹过来陪我们一块吃呗。
周晏京这人从来都没多少耐心,第二次,连敷衍都懒得了。
“我妹妹陪你吃饭?”他翘着凳子懒散地往后靠着,唇角扯起的那点弧度冷淡又傲慢,“回去拿把尺子量量,你多大的脸。”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他妹妹的事。
那天的一面,就像曾在某个夏日里吃过的冰淇淋,很久之后回味起来,谭愈才意识到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他跟周晏京的个性很不相同,关系还算不错,但真要论亲近,也真够不上周晏京刚才有意责难他的“兄弟”二字。
因此他和林语熙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这个人。
起初周晏京把她当妹妹一样护着,不让人碰,后来她从周二公子的“妹妹”变成了周太太。
谭愈自然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偶尔从别人口中听说她和周晏京的传闻,听说她没有得到善待,难免心生惋惜。
他没想到周晏京真的爱着林语熙。
意外,又似乎意料之中,夹杂着几分原来自己还是没有机会的遗憾。
谭愈很清楚,周晏京喜欢的女人,谁都碰不得。
无论是八年前的那个初夏,还是今时今日,他从一开始就失尽先机。
林语熙到家下车时,收到谭愈发来的消息。
【语熙,对不起,今天让你陷入了不舒服的境地。
也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我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你不必为此感到任何负担,因为这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与其他人都无关。
我从未奢望过得到你的回应,也从未想过去打扰你,如果不是因为星辰受伤,让我有机会站到你面前,这件事本该被永远埋藏起来。
可看到你不开心,知道你受过的那些伤害,我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一厢情愿地想要安慰你,保护你。我无意破坏,但最终给你、给晏京,都带来了不该有的困扰,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请原谅我这几个月以来的冒昧,年后工作需要我会去外地一段时间,可能会去两三个月。下次再见面的话,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就好。】
林语熙看完,把手机收进口袋。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路,口中呵出的气息变成散开的白雾。
谭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总是非常理解和照顾她的情绪,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她。
她也一样小心翼翼,因为给不了任何回应,怕不小心伤害到他的感情。
所以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面高筑起来的墙,做不成朋友。
如果林语熙自私一点,一面享受和利用他的关心和付出,一面冠冕堂皇地说我拿你当朋友,也许可以。
但她天生做不了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