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像一个普通的农妇一样操持着家务,绿萼去帮忙都被赶了回来。
春宜想了一会儿,自己起身过去,不让旁人跟来。
李夫人正在准备晚饭,动作相当麻利,看不出曾经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
“公主怎么过来了?这里油烟重,您还是过去吧。”
春宜自顾自地拿着菜篮里的白菜洗,她并不是真正娇生惯养的公主。
在将军府时,她也像野丫头一样摸爬滚打长大的。
“我看这里都不叫先生夫人,我也入乡随俗叫您一声李婶吧,您也别叫公主了,叫我春宜就好。”
李夫人心里对她多了分满意,但是想起自己丈夫说的话,只能叹气。
“洹儿说您喜欢吃酸的,我做一个醋溜鱼可好?”
“好啊,我早就听说您的手艺了,今天有口福了。”
菜饭上桌,他们像寻常农家一样围坐着吃饭,绿萼和小童自己开了小灶。
李志筠神色不明,低着头不动筷,害得大家都不敢动筷。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的东西放在桌上,在他眼里这张圣旨和一盘醋溜鱼差别不大。
“公主,洹儿跟我们说是他心悦您,找皇上赐婚。老朽不信,我这个儿子我了解,自尊心强,不愿麻烦谁。哪怕他真的心悦您,也不会告诉您。老朽不知道您有什么目的,如今我已经不再为官,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张先帝留给我的空白圣旨。”
“我这一生无愧天地百姓,只愧对妻儿,尤其是我这个小儿子,我没什么愿望,只求他平淡一生。您也知道,将军府和皇权之间的矛盾一定会爆发,到时候我儿该怎么办?这张圣旨您拿去,解决您想用成婚解决的困难。”
之后李志筠说了些什么,春宜没有听清,她视线里只有这卷圣旨和老人祈求的语气。
果然,她还是做错了。
她强笑着说:“老先生您没猜错,是我逼迫着李大人和我成婚,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赐婚的事我会解决,圣旨您拿去。今日是春宜打扰了,改日......”
算了,改日也不会再来了。
她觉得万分难堪,像是逼迫着一个宠爱孩子的父亲妥协。
她站起来,叫了还在用饭的绿萼准备离开。
李洹情急之下摸索着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饭菜,滚烫的汁水流了他一身,他却丝毫不在意,急迫地想拦住她。
“春宜,别走。”
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非尊称公主。
可是春宜没有听见,她早就在他站起来之前带着仆人离开。
他还在四处寻找,漆黑的世界里没有她的踪迹。
“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说为他们好,结果把他们重重伤害。
“娘,您去把公主找回来好不好,她怕黑,马上就天黑了。”
李夫人看着无助的儿子和外面漆黑一片的天,顾不得看丈夫脸色,往外走去。
“好,娘给你找回来。”
她儿子那么骄傲,曾经无所不能,哪里那么卑微可怜地求过她,她心都要碎了!
李洹顾不得腿上火辣辣的痛,对着虚空说:“爹,我真的喜欢公主,四年前我就想过娶公主,可是我瞎了;去清渠寺我一直想医治好自己的眼睛,等公主及笄就去求一个恩典,可是我没治好,公主不嫌弃我眼瞎,去清渠寺寻了我三次。”
“我让她一个人走了那条路三次,所以这次我自己走向她。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是我允许的。”
他一声一声的“眼瞎”像刀子一样刺在李志筠身上。
两父子再也无话可说。
李夫人追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春宜等人。
“公主!”她大声呼喊。
春宜停下来,看见她气喘吁吁追上,生怕她不小心晕过去,赶紧让绿萼扶她坐下。
李夫人歇了两口气都紧紧握着春宜的手,生怕她跑掉。
“公主,您别走,是李志筠那老头子老糊涂了胡言乱语,您别生气。求您跟着我回去吧。洹儿惦记着您呢,他说您怕黑,求我把你找回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求我。”
李夫人一边说一边哭,把春宜弄得不知所措。
“您别哭了,我跟着您回去就是。”
那只温暖的手一路上都牵着她,嘴里还念叨着:“您别生气,回去我就骂他,做的醋溜鱼还一口没吃呢,专门为您做的。”
她心里暖暖的,亦步亦趋跟着走回去。
刚走到门口,李洹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站起身来,不顾自己看不见往前去,走得踉踉跄跄。
他问得小心翼翼,“您回来了?”
他的青色衣袍上沾染着汤水,眼睛上的布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松掉的,眼角红红的一片。
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李洹,你骗我,你的眼睛根本不是进了花粉,是发炎了。”
他侧过脸,而后又转过来,“不会再骗你了。”
李志筠被李夫人强扯进屋,只听见她撕心裂肺地问:“你害死我的怅儿还不够是吗?还要害死洹儿!我是不是欠你的啊!他们的事你不许过问,你要不想回去,我一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