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会渐入佳境,有士兵毛遂自荐表演自己擅长的才艺。
有的舞剑,有的打拳,有的扯着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唱了一曲思乡曲。
最后大家一起抹着眼泪吃肉。
“放心,我们一定能见到家乡的初雪。”
春宜的声音随着风传到大家的耳朵中,随之而来的是点点萤火,像是冉冉升起的希望。
“诸位兴致不错,正好现在我们一起商讨一下今日的战事,该论功行赏了。”王监军随意摸了摸嘴边的油,不讲究地擦在衣襟上。
说到论功行赏,将士们眼睛亮了一圈,都默契地看向春宜,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就是春宜,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监军暗戳戳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有点心虚,可是想着还在京城等着他的卫戍,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们先说有错之人,按照宣国的戒律,主帅之人不能女子,而且皇上钦点的主帅是温将军,春宜公主虽是公主,但也和庶民同罪。”
“所以这场战役的功臣理应是小侯爷,要是功劳记在小侯爷身上,我就在奏折上隐瞒公主出征之事,否则我作为监军,有权利将公主军法处置。”
这番话像是落入油锅里的水,炸起了所有将士的怒火,他们都站起身来要往王监军这个方向走来。
王监军吓得腿软,依旧硬着头皮坚持自己的说法。
在场脸最黑的人是卫晔,他捏断了手中的筷子,却依旧不能做些什么。
他走之前,卫戍亲自交代过,让他一定要听从王监军的建议,否则回去就不用进侯府门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那么窝囊。
“诸位都坐下,好好吃肉。”
春宜脸色未变,甚至起身又夹了一块肉。对她来说军功并非不重要,只是此时太计较这件事会让军心摇动。
忍一时又何妨?
但是没想到,王监军觉得自己落了面子,春宜的态度让他的胆子更大。
“温将军还在里面昏迷不醒,不然最大的罪臣理应是他。”只要把罪责都怪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身上的功劳全都可以只属于一个人。
他殷切地看向卫晔,像看着自己未来的靠山。
“诸位散了吧。”春宜声音刚落,士兵们训练有素地退下,一时间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他们几人。
她看向王监军时,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蓦然想起今日刚回来时她杀红了眼的样子。
一口口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王监军说,最大的罪人是温将军,本宫请问,他何罪之有?”
她的眼神咄咄逼人,不容得他退让。
“在战场上,冲在最前面的是他;撤退时,走在最后的是他;就连受伤受得最重的时候,他依旧是宣国不倒的战旗,依旧是苍国眼中最强的战神。”
“本宫不明白,他何罪之有?”
最后一句质问像是震天的战鼓,敲在他的心上。
可那又怎样?他并非无中生有。
“他的罪就是战败,失了蓝城。”
卫晔最先忍不住,将手中早就成为两段的筷子扔在他身上。
“你他娘的闭嘴,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安稳的狗叫都是谁的功劳!你好意思张嘴,我不好意思要,什么狗东西,你回去继续舔我爹的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卫晔一阵谩骂打破了温王监军的心理防线,他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往他的营帐去,背影都写着“我不理解”。
他一走,场面并没有缓解,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想法就是宣怀帝的想法。
战败就是原罪。
“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发誓。”卫晔急迫说道。
“都去睡吧。”春宜没有理他说的什么。
人又散去一些,最后只剩下她和李洹。
她摸着心口的护心镜,望着天上比昨天饱满的月亮,一时没有开口。
“苍不留已经醒了,我给他喂了他随身带的药,只是他担心苍国国师有什么其他的手段,暂时装晕。”
李洹细细说着,就像在清渠寺上,春宜每日说她看得见的一切一样。
风吹拂着他的鬓发,像是温柔地抚摸,时不时撩起来一两缕。
“李洹,你信吗?那人说的那只药虫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问不出口,像这种没有弥补方式的事情,她从来不往后看。
“我不信,那时的我只有痛苦,它离开我的身体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
他没有说最后的治愈,这并不重要,不及她愧疚的千分之一。
“那就好。”要不然该怎么办。
她眼睛从茫然变得清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无论是谢聿还是王监军,都是一些定时炸弹。
“睡吧。”她起身指引着他走到他的营帐前才转身离去。
一炷香后,李洹从营帐内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苍不留。
他们默契地往一个目的地去,地上有石头时,苍不留会提醒他。
王监军正在做着美梦,梦里他受到了卫戍的赏识,拥有了财富和权力,不用再像一个牲口一样连夜赶路。
梦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