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蝼蚁一样在苍不留的掌间挣扎,却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从未如此渴望一口新鲜空气。
在生与死之间,王监军选择了活着。
他找到了比权力和钱财更珍贵的东西,叫作活着。
苍不留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弱,他的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看着眼前这个曾以为光风霁月的人像恶魔一样可怖。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朝代,他见过杀人如麻的人数不胜数,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恶魔呢?
李洹在苍不留彻底松手后,听着他的呼吸声像破风箱一样,等平缓之后才拿出一盒药膏和一瓶药丸,轻轻放在桌上,生怕惊扰了别人。
“我看不见,也不知他下手多重,这个药膏涂在伤口处,三日就能痊愈。这个药丸一日三次,喉咙明日就能说话,切记不能喝冷水。”
他说这话时像一个大夫,眼神里有怜悯的光,语气里的关心不像作假,可是下手最狠的人是他。
他拿出一张手帕,递给身旁的人。
“擦擦手,脏。”
白衣明明是最纯洁的颜色,此时却像是招魂幡上的布衾。
军营里的将士都觉得奇怪,前一日耀武扬威想要军功的王监军,第二日像一只怕光的老鼠,整日缩在自己的屋内。
一遇见李洹和苍不留就像看见索命的鬼,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自己携带的美味干粮都全部拿了出来,让旁人转交给他们,自己和大家一起啃干粮。
春宜吃着难得的肉干,不知道王监军这是为什么,问身边的李洹。
他依旧喝着茶,淡定地说:“也许是良心发现了。”
她自然不信,但是乐于看见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局面对她而言十分有利。
内忧和外患,解决了内忧,还剩下外患。
谢聿被关押的三日中,依旧像是来做客一样,要求守卫为他准备他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稀奇,就是刁钻。
“如果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那我就自行了断吧。”
守卫不敢用这点小事麻烦春宜,只能尽自己的全力满足他的要求,希望用他来换得有利的条件。
他吃着守卫们去打来的野兔子,喝着自己带的烈酒,优雅得像钟鸣鼎食之家的少爷,而不是一个卑微的阶下囚。
“其实我可以做主把蓝城还给你们,只要你们把那个昏迷不醒的苍国人还给我就行。”他说这句话时漫不经心,并不在意这句话会给春宜带来多大的麻烦。
守卫中有一人是蓝城人,他对谢聿的说法心动,却不敢汇报给上级,自己暗自跑到苍不留的营帐前打算私自行动,哪怕军法处置他也认了,他只是想要一个家。
可是刚到营帐前,就被抓了个正着。
苍不留以为他是个细作,准备交给春宜,却因为他说的话而犹豫。
一个人换一座城,怎么都不亏。
春宜正在和温瑾等人商讨攻打占领在蓝城的苍国军队,大家各抒己见,只有李洹始终沉默。
“主子,苍不留在外面求见。”追风道。
春宜皱眉,苍不留不是正在装病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让他进来。”
苍不留押着一个小士兵走进来,说不清脸上是什么情绪,看起来阴沉极了。
他一脚踢在小士兵的脚上,“你说。”
小士兵往前一个踉跄,原本不敢说,可是细想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问题。
“启禀公主,苍国国师谢聿说愿意用蓝城来换取这个苍国人,属下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拿回失地。”
春宜深深看了一眼苍不留,那眼神说不上友善,甚至有点厌恶,大家都以为她对这个条件感到心动。
毕竟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她放下手中的布防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今日要一个苍国人,你们觉得可以给,如果明日要我呢?你们会给吗?”
小士兵不假思索回答:“当然不会,公主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他以为这番话会遭到苍不留的毒打,谁知道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春宜继续说:“在你眼里,我比他高一等,可是于我而言他也是一条性命,蓝城我会拿回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下去吧,去领十军棍。”
小士兵内心依旧不甘,可是不敢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往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时剜了苍不留一眼,像看一个祸国妖姬。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不过半日军营中的谣言越演越烈,到最后传成春宜心悦那个苍国人,所以不愿意和苍国做交换。
这些谣言不足以惑众,春宜也没当回事,直到她召集所有将领讨论下一次进攻的事宜时,所有人的态度极其古怪。
他们像是忘记了春宜之前对战场上的付出,只记得这是个头脑不清醒的娇养公主,对她爱答不理,甚至不及对李洹的热情高。
温瑾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及时暂停了战术讨论。
“战场上最忌讳上下不同心,你们有什么意见直接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互相猜忌,蓝城的老百姓还在等着我们战胜后回归家园。”春宜说这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