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不过见面要两个人都想见对方才有意义。”
春宜脸上染了芙蓉色,心想苍不留是不是给他吃错了药,怎么现在这么敢说,说得还一本正经,内容令人汗颜。
“我这次来是想让舅舅教我孙子兵法。”她僵硬地转移话题。
李洹微微皱眉,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智行拿着那话本时,斩钉截铁地说大家都是这么处理感情的,说他以前太冷淡。
“书里的女主角说,捂不热的石头就丢了它,师兄,你要好好努力,我觉得苍大哥就很喜欢公主,还有卫侯爷,还有那天朝公主扔花的少年郎。”
“师兄,你再不努力就晚了。”
李洹当时面不改色地让智行抄了十遍静心经,事后又仔细琢磨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冷热交替下,他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看来走了一步错棋,不过和她从来都不是棋逢对手,不过是愿意倾其所有。
温瑾摇摇头,“你舅舅最近很忙,在蓝城阵亡了不少战士,士兵家人的安抚慰问,新兵的招募训练,他最近脚不沾地。”
春宜握紧手中的《孙子兵法》,假装失落地叹气,“好吧,那就算了。”眼睛不自觉往李洹那个方向瞥。
温瑾刚想说自己也能讲,忽然想起这丫头六岁就跟着他爹学过《孙子兵法》,他还因为不如她学得好,被打了板子。
好好好,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果然,钓的鱼儿上了钩。
“公主,我可以试试吗?”不知何时起,他不再自称在下,臣,贫僧。
他是李洹,仅此而已。
“那就试试吧。”
李府有两个书房,一个属于李志筠,一个属于李洹。
李家夫妇自从上京后,对这里的生活不太适应,将之前的珍惜花卉都挖掉,种上了蔬菜,老两口每日在院子里忙着。
“好多高门望族的太太约我去打叶子牌,我觉得坐着浑身没劲,拿着锄头就有劲。”李夫人看见春宜过来,开心得不得了,把菜园里最新鲜的小番茄和小黄瓜都摘下来,亲自洗干净。
红酥想要接手都不行,她发现自己病好之后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自家公主在哪里都被照顾得妥妥当当。
李洹现在走路不需要人扶着,步伐轻盈了许多。
经过那丛紫竹林时,发现旁边栽种了一棵有些突兀的常青树。
“怎么想到栽种一棵常青树?”她问。
李洹目光闪躲,“常青树寓意好。”
春宜不疑有他,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布置她很熟悉,似乎这些年的间隙消失不见,她昨日才缠着他讲完那一节书,非要吃这里的甜点。
就连桌上都还有她偷偷刻下的一朵云,她摸着那个痕迹,心中有了实感。
“今天我们学习第一计,叫作【瞒天过海】,上次你装成宫女想要偷偷去云梦就是想瞒天过海。”
......春宜心中哽住,心想这人举的例子真是不顾人死活的生动,她这下永远记住了这个成语。
“但其实当时还有更好的做法。”
李洹接着分析了当时的局势,和她一起讨论,如果再来一次怎么样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慢慢地,春宜也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沉浸在他的讲述中。
直到讲完最后一个字,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明明外面是烈日高照,摸起来却是温凉的,凉得她久久不动。
李洹眼盲四年有余,其他的感觉比一般人强很多,当她的手覆在他手上时,他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感觉顺着肌肤到达筋脉,最后进入血液直达心脏。
“砰!”
门被撞开,两人惊得一瞬间分开,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苍不留的欣喜被尴尬的气氛冲淡,上天作证没有人告诉他春宜在这里,不然他怎么敢就怎么推门。
他解释:“这个药方应该会有作用。”他没说会有什么作用,生怕李洹贪恋眼前的一点甜头,而选择不继续治疗。
“什么作用?”春宜问道。
“回到之前的样子,重新治疗。”他选择了说实话,虽然医者仁心,但是选择权要交给患者。
把揠苗助长的苗埋进去,再重新施肥,等它长大。早早地把苗拔起来,下面的部分会失去水分,导致枯萎。
果然,李洹沉默着不说话,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你先去忙吧,麻烦你了。”春宜对苍不留说。
苍不留离开得毫无留恋,只有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微微顿住,稍微回头看了一眼春宜。
等房间只剩下两人时,春宜才开口说:“虽然我喜欢铜镜,喜欢它模糊的样子,但我希望你可以看清叶子的纹路,树的年轮,和眉间的花钿,而不是只有一个轮廓。”
李洹依旧默不作声,第一次如此张扬地看着春宜,她在他眼中看见了属于一个少年的侵略和占有,只是最后归于温柔。
他没有表现出来此时他的疼痛,他试图用力看清她眉间的花钿。
她刚才所说的三种事物中,他只屈服于第三种。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相顾无言,直至李洹说出那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