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宜假装伤心得说不出话,心里冷笑,即使她母亲马革裹尸,也不愿意和他葬在一处。
嫌他晦气,嫌他脏,嫌他罪孽深重。
“走吧。谁都不能动这一处,就让它这样。”
温珏被宣怀帝追封为玉皇后,以皇后的礼仪规格葬下,举国同丧。
“这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温珏住在清渠寺后面新修的庭院,春宜仗着替母亲祈福的理由上来看她。
“明日舅舅她们就要起身去青州村了,我已经上下打点过,路上不会有人为难他们,再怎么说温家也是皇后的母家。”
春宜说着最近的情况。
“那你和李洹呢?”
按理说她和李洹没有拜堂行礼,算不得已经成亲,只是这要看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我这一生不打算成亲了。”
看万家灯火她不会期待她有一盏,看家人满座她不会期待她有一席,看琴瑟和鸣她不会期待她有一心上人。
谁知刚下山,就听见李洹负荆请罪去了皇宫。
表面上春宜的亲生母亲新丧,她三年内不能成亲,要是上次不算数,那只能三年后再说亲。
李洹背着荆条去了皇宫,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就是想让皇上松嘴,承认他和春宜的亲事。
这事也说得通,就要来看皇上怎么想。
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和温家扯上关系的人,足以看见他对春宜是什么心思。
“李洹背着荆条进了宫,听说皇上让身边的奴仆各抽他一荆条,承受九十九荆条就可以让宣怀帝松口。”追风说。
春宜加快进宫的脚步,不过是三五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再受伤。
她疾步走到午门处,又是这个熟悉的位置,上次他为她受了几十杖,现在呢?
李洹的青衫被荆条鞭打得褴褛不堪入目,点点血红映在青色之上,宣怀帝和谢离坐在上方看着,想必他们觉得这跟戏耍猴子没什么两样。
“住手!”
春宜一鞭子打在正要下手的宦官身上,惊得他坐在地上,一时不敢动。
她随即跪在地上,“父皇那日不是说,只要儿臣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行吗?”这是她那心头血换的自由。
“可是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朕怎能容忍他那日把你一个人丢在公主府?”
宣怀帝这句话说得真心,可是在春宜听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父皇,儿臣今年十九了,没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消磨了,儿臣认定了就是他。”
“您要惩罚他,儿臣别无怨言,那就惩罚他降低官位,去青州县当县令,儿臣跟着他一同去。”
“此处没有母妃,儿臣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
春宜最后搬出了温珏,她在消费温珏在宣怀帝心目中的最后一点温存。
“你的意思是,朕不值得你留下,是吗?”宣怀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可是没有人退步。
两人针锋相对。
“还,那就去吧!那就永远别回来!”宣怀帝拂袖而去,谢离留在原地。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李洹,“你是怎么知道,我准备让公主殿下去苍国和亲?”
原来,李洹这么马不停蹄地进宫,甚至没时间知会春宜一声,是因为他得知了谢离的计划。
“你留在苍不留身边的人,自然要好好用起来。”
谢离无所谓地笑道,“原来是青苏啊,那小姑娘比起红酥是单纯了些,不中用了些。也罢,去青州县也不错,毕竟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原本计划好让春宜去苍国和亲,自己李代桃僵杀掉一个苍国皇上的私生子,顺便给谢聿一点好果子吃。
谁知这一下子就被破了局。
没事,这宣怀帝也挺好玩的,矛盾得想分裂了一样,有时他都看不透。
谢离慢悠悠往炼丹房去,留下春宜和李洹。
“对不起,这只是权宜之计。”李洹低着头解释。
春宜怎么不知道这是权宜之计,她看着他一身狼狈,“回去吧。”
次日,温家被流放到青州村,是青州县下的一个小村庄。
春宜不顾宣怀帝的想法,骑着马送他们到城门处。
“别送了,回去吧。”温瑾说,他成熟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咋呼。
春宜等着他说别的话。
果然,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九公主还好吗?”平芜山上的泉水早就干涸,他吃了解药,只有心上的悸动还真实存在着。
“她说,一切都好,等着她把产业发展到青州村,她再去看你。”
温瑾眉间的愁色变淡了许多,笑容里多了开怀,那个神奇的女子似乎总有这样让人忘记烦恼的能力。
“那我在青州村等她,到时候再和她一起卖东西。”
他们还不知道春宜和李洹开春后会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清渠寺中的故人,不要牵挂我们,我们一切安好。”
车马越走越远,春宜一个人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她在想,自己离开之前应该做些什么。
她有一天会回来的,那天她会让京城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