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沈家数百年的大族,历经数代,甚至追溯到华夏四国鼎立之前的大一统华族时期都是名门望族。祖上每代出贤良,甚至官拜丞相、护国大将等定国安邦的大才。因为数代多人为官,极盛反会引妒,功高必会盖主,所以家规中有明确训诫:家族恰逢百年左右即由家主自请辞官回乡养老,或者深山修行,不问世事。舍得富贵抛开权势这全是为了自保,但是这世上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会有家族愿意做到这种地步,所以朝中嫉恨之人就杜撰了妖星避世的谣言作为佐证。可是往往下一代帝王需要稳定局势,又会请其后代出山。
每个百年过去,朝代更迭,谁还会记得上几辈的传言,而如今又恰逢又一个百年将至。
沈家家主此时为列国公,家中人丁并不兴旺,长子沈毅为将常年驻守边疆,次子沈祁一把青宛剑仗剑天涯,云游在外,一直热心江湖根本无心仕途。老国公爷自身资质平平并无建数,家传到了他这里无法承继没能力考取文武科举入朝为官,偏房支脉也鲜有建数,大多都只是做些地方小官或是一方富户,沈国公好不容易才承袭了爵位。但他却养了两个好儿子,长子沈毅从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十八岁中了武状元,投军戍边,一路高升,威震边疆,但是极少回京。国公爷也没大志向,守着家业就满足了,根本不舍得放弃。而且他还有一掌上明珠,嫡长女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早年被皇上于百花宴上看上,亲点入宫为贤妃。
沈国公的正妻王氏乃京中名门贵女,对沈家的这条百年避世的家规颇有微词,王家是华国四分之后的东吴国才崛起的氏族,对于沈家的妖星传言并不了解,只是觉得没必要恪守陈规,沈家虽然树大根深,但是到了这一代也没有多少权贵可言,守着爵位传承给自己的长子不好吗?沈毅一身军功,又不是无能之辈,为什么要遵从祖训放弃一切隐退?就因为这样,沈国公和国公夫人决计送长子离开了京城这个权利的中心,在西北戍边,几乎不会触碰朝中任何人的利益,等他百年入土之后就让他回京,把爵位传给长子,这样国公府有个传承,总比举家放弃所有要好吧?
就算抛开这个并无多大实质作用的爵位不说,沈国公既不舍得抛弃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的大宅子也不舍得让入宫当嫔妃的女儿失去母族的庇护,此时的沈贤妃已怀上龙嗣,可是之前不知何故得罪了新上位的郦妃,他正想尽办法要进宫去营救自己的女儿让她脱困,如今即将临盆,如果他们沈家就如此举家离开,她没有家族的仰仗,她和孩子如何在后宫立足?
可是,谁能料得到这世间的风云变幻,一切尽在他人的操控和口舌中变成了众口铄金的既成事实呢?
建隆十七年冬至,西北重镇凉州早已经入冬,沈毅将军立于城头高墙之上,举目远眺,边境线上白雪皑皑,一片死寂,了无生机,他正在城中例行巡防,时近年关,大雪封山,每年到这个时候两国之间也没有争斗的意愿了,只是他每日都不放心,日日都来这城头监督巡防,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北燕已经许久未曾来犯了,自他们燕国诸王混战厮杀,新王登基以来就停止了滋扰,新王正忙着处理内政,巩固自己在朝中的统治,暂时无暇南顾。
沈毅多次派过去的探子回来的消息都是,北燕的边境驻军管理松散,北燕无心南下。但是沈将军感觉这种长时间的沉寂极不寻常。
这时突然有快马来报,有京中有信使前来宣读宫中的急诏,这位信使有些面生,手执圣旨领着一队人马到了军中。沈毅久不在京都,也认不清来人的面貌,到底是不是圣上身边人,只是见他恭敬有礼,礼数到位,言行举止极有章法,送来的圣旨上言明要他在年前入京述职。虽然他仍然不放心离开,但是边关安宁几年有余,似乎来去一趟快去快回也不是问题。
可当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迎来的却是武将擅离职守,无诏入京的重罪。假传圣旨的使者早已不知所踪,沈将军一时间手持假诏书在大殿前束手就擒。
就在沈将军离开后不久,边关开始动乱,突遭北燕突袭,副将叛变,凉州失陷,随后吴国北方数个城池接连沦陷,吴王震怒,将沈毅打入天牢,一时间朝中大哗,不知为何沈将军要擅离职守私自入京,难道是里应外合特意给北燕打开门户?措手不及的吴王从几路凑齐了二十万大军北上希望可以镇压住这次北燕的进犯。
沈毅最终以叛国罪被判斩首示众,沈国公府被牵连抄家,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被赐毒酒,再加上怀有龙嗣的沈贤妃之前早就被人设计打入了冷宫,一时间沈家乱作一团,百年大族危在旦夕。
大年初一,在这个血雨腥风的夜里,沈家主子和家奴一律处决。
家丁战战兢兢的进来报,说御赐的毒酒已经送至府门前,沈国公在临死前,将最忠心的管家沈庄叫道近前道:“看来这一次我和夫人都难逃一死了,沈家旁系那边,你前几日你都已经把消息都传过去了吧?”
沈庄老泪纵横,在一旁点点头:“是的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他们分家多年,如果早些动身,应该不那么容易被牵连。但是我们主家不想点办法吗?”
沈国公摇着头:“这次怕是躲不过了,至少给其他人一线生机吧,我们主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清算连累的,所以既然躲不过干脆一死以证清白。”
一旁的沈夫人王氏泪眼婆娑:“老爷……可怜我的毅儿,到底是谁这么丧德,要构陷他!为什么我们沈家也要遭此大难啊!宫里来消息了吗?我们的女儿啊……”
一旁的李嬷嬷突然捂着嘴痛哭起来:“夫人!白天的时候,宫里有消息传来,说贤妃娘娘因为难产役了。”
“你说什么?”王氏一把揪过李嬷嬷的衣襟失声问道:“你说贤妃娘娘怎么了?”
“宫……宫里头说,贤妃娘娘因为难产役了,刚出生的小皇子也因为早产先天不足,刚出生就没了。”李嬷嬷颤抖着跪在王氏面前:“夫人,我们怕消息不准确,也怕您伤心,本来打算消息确切了再告诉您,哪知道我们国公府今日早此大难,一切都来不及了。”
“啊!”王氏听后惊叫一声,几乎背过气去,几个嬷嬷架着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王氏万念俱灰:“我们沈家一切都完了。”
然而沈国公确实异常平静:“夫人莫要悲伤,怪只怪我糊涂,我无能,没有遵从祖上的训诫,没有在百年之际放弃一切自请归隐。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贪图富贵和地位没有遵从,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一旁的王氏听后已经泣不成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沈家覆灭的事实,自己娘家此时也巴不得与沈家脱离干系,完全没有帮一把的意思,这些天王氏已经哭成泪人,突然她急切的攥着老爷的袖子道:“老爷,我们的祁儿!祁儿还在外面,毅儿已经没了,绝不能让祁儿也随我们去,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啊!”
沈国公面色凝重,招招手让沈庄再走近些,从怀里取出一封封印好的密信和一个锦盒交给沈庄,小声嘱咐道:“这些你拿好,一定要小心保管。沈庄,你待会儿一定要找机会悄悄躲入密室,如果能躲过一劫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守好家族秘密,如果沈祁能活着回来,把密信和这个锦盒交给他。”
沈国公刚交代完,宫里的使者就带着御赐的毒酒闯进了国公的主院。沈庄趁乱溜了出去,可是在前往密室躲藏的途中,他突然被流矢射中一只眼睛,还被随后赶来的卫兵用乱棍打断了腿昏厥过去。
夜半时分,沈庄挣扎着睁开左眼,右眼和左腿传来了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用手捂住血肉模糊的右眼,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月色惨淡,映照出身旁一具具苍白肿胀的尸体,到处都是僵直的无头尸,这里是……乱葬岗?
沈庄忍着痛睁着唯一看得见的左眼,在身上摸索着老爷要他收好的锦盒,突然发现盒子根本就不在身上了,只有那一封信贴身放在胸口。“不行!我要回去找!”沈庄勉力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摩挲着从尸堆中找到支点,缓慢的往外面爬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找到老爷交给我的锦盒,他要我要交给二少爷!”一条血痕在地上蜿蜒,何时能爬回国公府啊?又有谁知道那个盒子到底掉落到了哪里?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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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惨遭灭门,沈庄到底丢失了一个什么重要锦盒?沈国公要临终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