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静思斋

午时，静思斋。

小蚯蚓拿着洒扫工具推门而入，熟练的开始了，书、摆件一丝不苟的移开归位，不差分毫。虽然今天书桌和平时有一点点的不同，为什么会出现一碟子酥饼果子？为什么还有街头货郎卖的竹蜻蜓和草蚂蚱这种小玩意儿？他心中大感疑惑，还是目不斜视的干着手里的活儿。大概大少爷也还是个孩子吧，喜欢一些玩具也没有错。小蚯蚓心里有点好笑，据说少爷都十四了，还玩这个？

书桌上，打开着一本厚厚的书，小蚯蚓走过的时候，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留意着摆放的位置和页码。“气宗？”他在藏书阁整理书架，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方面的书啊？难道只有飞到上面才能够得着？

他带着疑惑盯着这一页看了许久不曾离开，这气宗也许就是云家内家弟子有飞天本事的秘籍？他看了好半天都没弄懂里面的口诀啥意思，高深莫测的内容完全吸引住了他的心神。看着看着，一不留神就过了午时。

这时，门口准时迈进一条长腿，大少爷云瑾回来了。

他抬眼就很意外的看到了看书看得入神竟然忘了离开的小蚯蚓，这孩子乌发如黑玉服帖有光泽，乌色小帕子扎起个小包包在头顶煞是可爱，可是却罩着一件肥大的小厮衣服显得有些滑稽，两只空空的大袖子在身体两侧轻轻的摆动比划着，脖颈雪白低垂着正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里，正在专注的看着桌上展开的一本书。

这孩子皮肤白皙，面容稚气清秀，表情却极其肃穆，看书的时候尤其显得特别专注而虔诚，居然还是个识字的小厮，难怪他这么用心的打扫书房，看来是个对学问有敬畏心的孩子。这个孩子……

“你在看什么？”云瑾走到小蚯蚓身后突然开口问，吓得小蚯蚓往后一退，差点踩到大少爷的脚。云瑾闪身避过，一个旋身就来到桌对面。他扫了一眼，这是他上午没有看完的《气宗心诀》，这也看得懂？哪里来的小子，居然敢偷学武功？

小蚯蚓从书里缓过神来，突然又看到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失声来了一句：“神……仙……”

神仙每次走路还都是没声儿的呀？

“我不是神仙，这是我的书房。”云瑾平静的坐下，看了一眼摊开的书，问道，“你在看我的书？你能看懂？”

“少爷恕罪，我认识上面的字，只是不知道怎么用。”小蚯蚓一听他问起他看的书，缓过神来老老实实回答。所以上次他见到的并不是神仙，他是大少爷，好吧，传说中的大少爷确实就是那个能飞来飞去的谪仙一样的人物。

“你可是外面来偷学我们云家功法的？”云瑾依然颇有戒备的看着他，每年想偷学云家仙术的人不在少数，这样明目张胆的潜入静思斋的还是第一人啊。

小蚯蚓定了定神，从容地继续答道，“回少爷的话，这本书还有点意思，我刚才只是洒扫，碰巧看了两眼，但是小的没有武功，其实看了也没用。少爷请恕罪，小的没有动您的东西，书页都未曾翻动过，只是看了翻开的这一页。”

嗯，还算诚实本分知进退。云瑾挑了挑眉，问了几个这两页的问题，发现小蚯蚓都能记下来，但是具体怎么操作，他一脸茫然，小脸儿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比划不出来招式，窘迫滑稽的手足无措立在当地。只是因为他五官秀气，四肢修长，比划的小动作虽然全然没有章法，但是看起来并不违和，反而显得有些笨拙可爱。

“罢了罢了，不要比划了，我知道你没有故意要偷学什么，你这一套都不对。”云瑾挥了挥手让他停下来。

所以说，这孩子就只不过是记忆力超群？他默默的拉过孩子的手试了一下，手心处能聚集的灵力元丹极其微弱，修炼内家功夫的可能性极低了。

“那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打扫了。”云瑾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小蚯蚓心里盘算，他的意思是今天不需要继续打扫还是以后都不要来了？但是又不敢问，只好转身就要走。刚要出门，只听得少爷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秋隐，他们都管我叫小蚯蚓。”小蚯蚓愉快的回答，虽然大少爷还是低头看书，既不回话，也没见着正眼看他。但是既然问起他的名字，那就是暂时接纳他了。

又一个晨曦初露的早晨，小蚯蚓刚刚打扫完藏书阁，拿到一本书在细细翻看。突然他注意到了旁边的书架上翻飞的衣角，是神仙大少爷。他立刻拐过去恭敬的一礼，“大少爷！您这么早就来藏书阁找书吗？”

“嗯。”这一次，云瑾并没有飞上去查找，只是在下层的书架来回搜寻，看来只是找寻常书籍。

既然不是他不可企及的部分，小蚯蚓开始如数家珍：“您要那一本？除了上面我飞不上去的，其他的书我都有整理过，我不仅知道，好多我都看过，我都记得的。比如这一排，都是讲的……。”

小蚯蚓还在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介绍这一排是什么类型典籍，那一列是什么派别武功，云瑾似乎没有用心在听，只是眼神缓缓扫过附近书架，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书虫小蚯蚓：“《崤山志》。”

“在第七排，第三列，第五本！”小蚯蚓转了一下眼睛立刻准确的答道。

云瑾走过去第七排第三列，数到第五本果然抽出了那一本书，他怔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吃惊还是疑惑，朝小蚯蚓点了点头，似乎又是在感谢。

“少爷，您还需要与‘崤山’有关的书吗？我都给您找出来！”小蚯蚓自告奋勇的找出了好几本相关的书，整个书阁凡是他的身高能够得到的，他几乎都了如指掌。

云瑾心中不禁惊叹，这小子才来多久啊？这些书他都看过了？

“你辛苦了，这些已经够了，我拿回去参详参详。”云瑾看小蚯蚓抱着厚厚一摞儿书站在他面前，脸都要看不见了，嘴角抽了抽。“力气还挺大的啊，这么多书你扛得动？”

“没问题的，少爷，您前头走着，我跟着。”小蚯蚓咬牙抱着，突然手上一松。

少爷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特别小的包囊，也不知道怎的把他手上的书接过去，呼啦一下顺手就全都收了进去。

小蚯蚓内心一阵惊骇，我天，这是什么袋子，真的好厉害！

云瑾看着他像小葡萄一样的圆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佯装神秘的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蚯蚓懵懂的一直猛摇头：“我不知道，少爷，这种宝贝，小的从未见过，您的法术太厉害了，什么都能收进去吗？”

“嗯，这个叫乾坤袋，施了法能装不少东西。”云慕白掸了掸乾坤袋上面并没有的灰尘，道。

“过几日，我要出门一趟，我去跟云庸交代一下，你如果无事就随我一起吧。”

“哦。”小蚯蚓小声的应着。出门？小蚯蚓此时内心不知是狂喜还是忧愁，可以出门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但是……

云瑾看到他只是呆呆的哦了一声，也不见任何其他反应，于是装作“很严肃”的凑过去正色道：“到时候，我就把你直接装进这‘乾坤袋’里随我上路。”

“啊？”小蚯蚓这下清醒了，不是吧？惊得牙都要掉了，这袋里还可以装人？他快走了几步，赶紧跟上少爷，“那个，少爷，我真的要被塞进这袋里去？”

“哈哈哈哈哈……”云瑾很难得的笑出声来，平日里最是自矜不过的雅正少年，现下居然放声大笑起来。清晨的阳光细碎的泼洒藏书阁门前的石阶、匾额上，映照在少年爽朗的眉梢、眼角，云瑾放下了平日的矜持和稳重，实在是难得捉弄一次人，他在空中甩着“乾坤袋”，整个人都显现出少年人应有的狡黠和洒脱来。

小蚯蚓此刻也听出了这是少爷有意的玩笑，跟着嘿嘿的乐起来。平日里少爷冷峻清淡惯了，这偶尔的小把戏真是出人意表。

两个少年相对微笑着，一个和颜舒朗，一个如沐春风。

板着脸的少爷看着害怕，笑起来多好看呀，这让小蚯蚓不禁想起书里的看过的一句话，很真诚的道：“少爷，昨日我看一本书上说不妨开口笑时频，有人一笑坐生春啊！少爷多笑笑，好看。”

“懂得还挺多！”云瑾一个“栗子”敲到了小蚯蚓的头上，张开“乾坤袋”作势又要“收”。

“吓”得小蚯蚓抱头鼠窜：“少爷饶命！我就是在书上看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您以后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云瑾把乾坤袋纳进了袖中，薄唇一抿，收起了玩笑：“我笑起来好看吗？”

“嗯……”小蚯蚓无比真诚的点了点头。

“呵呵，自从我母亲过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说我笑得好看了，我以为可能也不会笑了……”云瑾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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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单纯的小蚯蚓收服了大少爷的心了吗？记忆力超群惊艳到他了吧？还是一丝不苟勤奋好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