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徐允祯的威胁话语,陈演顿时沉默了。
土木堡之变,勋贵死伤惨重。自那之后,勋贵在朝内的势力便大大削弱,逐渐被文官集团所取代。
但勋贵始终是勋贵。
文臣换了千百个,勋贵还是那些勋贵。
而因为和皇家有着休戚相关的关系,即使勋贵犯错,皇帝一般也会选择轻惩或者宽宥。
数年前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真能凭借这件事扳倒一片勋贵?
陈演完全不能确定。
而且一旦此事泄露出去,自己得罪的就是整个勋贵集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存续上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朝廷勋贵。
即使他们不敢直接派人刺杀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但借其他官员弹劾自己,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毕竟陈演知道,自己当上首辅之后,所做的事从来都不干净。
想到这里,陈演挤出一些笑容,缓和语气道:“定国公,别生气吗?我们都是自己人,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啊!”
徐允祯亦笑道:“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吗?总想拿着我们的把柄要挟我们,这还怎么谈?”
“是,是,是下官无礼了。”陈演赔着笑脸。
“但您也得理解一下下官的难处。让凑够八十万两白银是陛下所下的圣旨,若下官做不到,陛下一定会怪罪。到时候下官轻则被罢黜首辅,重则直接下狱杀头,不就不能为您和其他勋贵做事了吗?”
徐允祯点了点头,“刚刚你那句话说的非常对,我们都是自己人,所以我们也不是不管你。圣上不是说,凑不够八十万两白银,让你自己拿出五万两吗?”
“圣上没那么说,但大概是这个意思。”陈演想到魏藻德之前的话,稍微做了一下补充。
“那你就拿出这五万两银子啊!”
陈演脸色微变,“定国公,下官家贫,这五万两银子恐怕,恐怕拿不出啊!”
徐允祯撇嘴一笑,“你陈演家贫?你说老夫该不该信?”
陈演面露尴尬,“定国公,那些事都是外人瞎传的,老夫家是真的贫。”
徐允祯摆手制止陈演的牢骚,“老夫不管你家贫还是家富,老夫的意思是,这五万两银子,我们勋贵替你拿。”
“啊!”
陈演面露惊愕。
勋贵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徐允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陈阁部,你仔细想。之前捐输,我们每家都只捐几千两,甚至只有几百两。这次若每家一下子都拿出一万五千两白银,陛下会怎么想?”
“请定国公指教。”
徐允祯放下茶杯,“陛下不会觉得我们为国捐饷,忠心大明,只会觉得我们以前欺骗了他,隐藏了家产。试想接下来他会怎么做?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们捐输。这样一来,再厚的家底也会被他掏空。”
“定国公的意思是,和以前一样,让陛下明白勋贵们没钱,断了他想让勋贵们捐输的想法。”
陈演侧头询问。
徐允祯点了点头,“对,就是如此。本来此事还可商量。但陛下重整京营,直指我们勋贵。这次若不给陛下一个小小的教训,若其认清形势,将来定会变本加厉苛责我们勋贵。”
陈演满脸郁闷。
这是你们和皇帝斗法,管我何事?
“但下官一人拿出五万两银子,陛下难道就不会觉得以前是下官欺骗了他。毕竟下官以前捐的同样也不多?”
徐允祯笑道:“所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贴出告示,变卖自己住宅和家产。当然,不是真的变卖,而是让所有人看到你为了捐输不惜毁家纾难的壮举。若陛下问起,你就说这五万两银子是变卖家产所得。”
陈演思索片刻,微微点头,这确实能说的过去。
徐允祯继续道:“这也是为你考虑。陛下性情不定,为帝十几年间,换了多少首辅,部堂?难保有一天不会换了你。但这次你一个人就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忠心为国之举,天下共鉴。”
“将来即使你犯错,陛下想换了你,天下人也都会为你叫屈。陛下脸薄,或许就会放弃换了你。而且即使最后真换了你,念在此事上,也不好对你加以重惩。这就等于你用五万两给你自己买了面免死金牌,而且还是我们替你掏的银子。”
陈演皱眉沉吟片刻,最终深深的点了点头,接受了徐允祯的提议。但他也知道,勋贵的银子也不是白拿的。
“定国公为下官考虑如此周全,下官感激不尽。以后若您和其他勋贵有吩咐,下官无有不从。”
徐允祯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陈演接着道:“定国公,还有一事。这次陛下让下官督办此事,若最后太少,恐怕下官这边依旧过不去,而且陛下面子上也难看。您看,这次是不是稍微多捐一点?”
徐允祯点头,“放心。对比以前,这次只多不少。而且,即使陛下丢了面子,也不是我们丢的,而是他的老岳父周奎,因为我们一定能比他拿出来的多。你就看吧!到时候又是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