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杨振威听闻姜镶被杀,朝廷大军已入城。只稍作犹豫,便带着手下数百士卒出了城。
城中当时乱作一团,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待稳定下来,问过杨振威手下不愿离开的和离开后又回来的士卒,才知道杨振威逃去了大同东北方向的白登山。
射死永庆王,烧死卫景瑗。若让他逃脱,自己这个大明皇帝的脸面可就不但被人直接扔在地上,而且还被踩了两脚。
看着脸色难看,抚着额头的朱由哲,杜之秩大着胆子问道:“皇爷,代王还在外面呢!”
朱由哲眉头一挑,厉声道:“你去见他,让他给朕滚回去。”
“皇爷,这……”
朱由哲怒道:“要不是他那混蛋儿子,敌我不分,闹的大同鸡犬不宁,卫景瑗会死吗?他教儿无方,现在却要朕为他报仇,报个鸟仇啊!让他给朕滚,滚回他的代王府。”
杜之秩不敢再言,慌忙出去。
不一会,外面再无代王的哭闹声。
终于安静了。
朱由检微微皱眉,“你为何如此轻慢朱家人?代王毕竟刚死了儿子,你招他进来,宽慰他两句,事情不就过去了吗?干吗非要如此厉声呵斥呢!”
朱由哲挥手让身边护卫出去,等屋内没人了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崇祯老哥,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可以告诉朕。”
朱由检眼神殷切。
朱由哲停顿了一下,这才缓声道:“大同乃九边重镇,将士多为本地人,彼此关系紧密。所以,即使明知道是大明皇帝亲临,他们依旧愿意听从姜镶的命令向朝廷大军发起进攻。”
“这不但因为姜镶很得将士之心,还因为代王那个儿子在大同恣意妄为,得罪了太多人。”
“此时刚经历战乱,军心本就不稳。若我在此时再极力宽慰代王,言说要为其子报仇,那些大同士卒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因担心事后遭受报复而心怀恐惧,会不会因为心怀恐惧而再次生乱?”
“他们是边兵,不在乎生死,不管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朱由检恍然大悟,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
朱由哲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战,我方将士死伤近九百,骏马也损失四百多匹。大同这边,无论是听从姜镶之令作乱的,还是临时反正助朝廷平叛的,损失都很大,已经上报过来的就有四千之数。”
“卫景瑗这个巡抚死了,姜镶这个总兵也死了,杨振威那个副将跑了。参将刘迁被生擒,游击将军万练也被逮了下来。”
“大同整个统治上层被一扫而空,目前官职最高者竟是张翰和王进朝两个守备,接着就是那些千总、把总了。”
“那些死了的人,本应该是卫护大明的中坚力量。但一场叛乱,竟使朝廷损失了这么多。”
朱由哲抬头看向朱由检,“崇祯老哥,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害怕再来一个叛乱,把大明的底蕴彻底折腾没了。这个时候代王又来增乱,你说我不该怒声斥责他吗?”
朱由检沉默片刻,最终低声道:“你做的对。”
杜之秩再次进来,禀告道:“皇爷,山西总督王继谟携总兵周文英,副将王臣前来拜见。”
朱由哲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王继谟五十出头,中等身高,体型壮硕,皮肤呈小麦色。若没有他那身官袍在,看起来和田间的老农并无二致。
周文英接近六十,头发有些花白,留着长长的胡须,身材高壮,穿上铠甲,倒有几分气势。
王臣四十左右,年轻力壮,眼神明亮有神,隐约有股傲气闪现。
朱由哲扫过众人,回想起三人的历史。
别看王继谟这个样子,却是个滑头。
在李自成大军逼近阳高之时,王继谟召集众将,在阳高关帝庙前歃血誓师,誓要攻灭闯贼。
但事实是,王继谟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向朝廷紧急求援,而暗自里却做着逃跑的准备。
王继谟明白带上大军肯定逃不了。于是他诱骗周文英和王臣率部出城,拖住李自成大军。
而他暗地里将阳高府库里的银子全部打包,带上自己的数百亲卫和家丁,向南亡命狂奔。
王继谟走了,其他官员也纷纷而逃,阳高城内乱成一团。
周文英、王臣率部正和李过的前锋厮杀,突然看到城东烟尘滚滚,火光四起,哪里还有斗志?顿时稀里哗啦,没命的四处奔跑。
这战之后,便再没了周文英和王臣的记载,大概是死在了战阵之中。
坑死两将的王继谟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南逃行至天城卫,众兵士齐声呐喊,发生叛乱,夺了他的马匹和饷银,去投了闯贼。
但王继谟得以活命,上书崇祯皇帝,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身旁无一兵一将不心向李自成,自己只有孤身返回。
却不曾想,正是他的坑导致最后自己身边没有一兵一卒。
崇祯皇帝听后当然是大怒,下诏让他收拾兵将,解大同之围。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