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同学居然会手语。”
安室透在驾驶座上猛然惊醒。
他坐起来了一些,低低地张口呼吸着,闭上眼睛,还能回忆起诸伏景光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若有所思、眼睛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因为降谷零而不知道、所以无法猜到的事,和一条未来有关。
车子没有开暖气,窗户是紧闭的,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了雪,郁郁葱葱的森林全部覆盖上了一层寂静的白色,一种无形却可以清晰感受到的冷蔓延而来,把车子营造成一个阴冷又狭窄的沉闷不透气空间。
安室透把车窗摁下去一些,侧首看向窗外,嗅到了有几分冰凉的冷空气。
他遥遥地看着那栋山间别墅,打开车门,进入守林人的林中小屋。
附近人迹罕见,连游客都很少,除了定时供应和采购,守林人常常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一位外人,按理来说,无论是‘降谷零’,还是‘安室透’,都不会来此。
前者是无忧无虑的警校生,毕业后前途一片光明,仿佛像是已经亮了一个月,亮到玻璃都滚烫的光明。
后者是悄无声息的组织代号成员,是连组织成员都厌恶的情报窃取者,常常混迹在各种有机密情报的地方,冷不丁地便会夺走目标人物最重要的秘密。
他不应该来这种荒山野岭,更不应该在明明知道不能靠近、一靠近就会被察觉到,应该理智远离的情况下,远远跟着那位带着一名孩子的毛利小姐来到这里,还只待在远处,不敢靠近,
但他还是来了。
以‘安室透’的身份,来追查‘降谷零’的同学。
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很奇妙的因素,往往可以促使人做出一些和理智截然相反的行为。
在一开始捕捉、感知到一条未来的气息时,安室透还曾过激地再三靠近过去,一点也不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就是想要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把自己目前的身份、一条未来目前的身份、警方高层的意思、三者交织而出的艰难处境统统压成最没有存在感的东西。
但现在……
安室透点燃木屋中的壁炉,唤来了一丝逐渐浓郁的温暖。
他摸出手机,用快冻僵的手指摁键发出了一条讯息:【便利店的那个孩子,】
【确定目标人物无法熟练地使用手语?】
‘安室透’这一个身份的联系人是风见裕也,很快,风见裕也便回复,不止回复了一条,还把之前的信息都转发了过来。
有按要求选了几个无法开口说话、只会手语的孩子让安室透进行最终指定的,有已经在合适的时机送孩子抵达指定地点、并撤销了周围的所有人员和监视的,有事件结束,前去接孩子,孩子复述的对一条未来的感觉。
她曾相当肯定打过手语:[那位哥哥不会手语。]
原因是:[会手语的人可以一眼看懂我是在说什么,可不会手语的人会进行各种猜测,这种猜测是很难伪装的。]
就像是会精通某一游戏的人,是很难伪装成对这款游戏一窍不通的人的,在一些言语上的措辞,如玩家们对某一地点的默契称呼,会露出破绽,要想百分百伪装,不仅需要自己谨慎地斟酌每一个字,还需要一位大大咧咧没有心理准备、不会在一开始便警惕挑刺的被欺骗者。
小孩子便是那款有心理准备、会警惕挑刺的被欺骗者,她非常确定,一条未来会一些手势,但绝没有到会手语的地步,更没有到精通手语的地步。
在这些消息之下,是风见裕也这一次的回复,他欲言又止:【降谷先生,您已经询问
安室透:“。”
谁让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做梦,常常梦见一些离现在没有几年、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还非常鲜艳生动,连一条未来看似礼貌,其实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放松,于是敷衍了几分的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简直身临其境。
安室透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观察得那么仔细。
他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又睁开眼睛,摁键编辑出一条新信息:【帮我去做一件事,去警校的档案室里……】
编辑到一半,安室透停住。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又把屏幕上的字迹一个又一个删除,更改了想法:算了,警校档案室有些特定,风见去,一旦引起注意,便会令高层警觉。
‘九条未来’死亡的事,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查清楚,不确定真相究竟是什么,只能从目前的信息推测:一条未来比他们更早地成为了卧底,正在追查‘撒旦’。
追查组织已经派了两位同届同班警校生,这已经够危险的了,是理论上绝对不可以的事,很可能会发生一折折俩的事,警方不会如此发疯,连派三位同届同班的警校生去追查组织。
只有‘撒旦’。
一条未来追查的,只能是在东京造成了三件血腥地狱,短短一个月便闻名世界的‘撒旦’。
也唯有‘撒旦’,他才会收敛一切恶劣的恶趣味,像是一滩没有波动的冷水,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仿佛真的彻底死去,从来没有联系过降谷零。
降谷零转了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