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千呼万唤才始出来,可算是见着了!”
见了薛宝钗,贾琏上前打招呼。
薛宝钗回眸见是贾琏在,也有些遇见亲人的欣喜,捂嘴笑道:“琏二爷也学人口花花,看我回去写信告诉你家琏二奶奶。”
贾琏笑道:“俺说的可是实情。”
薛宝钗察言观色,见贾琏不喜这边脂粉场景,就随手买下那围脖,叫丫鬟莺儿收了,然后提议走出。
薛宝钗在宫中做秀女,本是没有资格携带丫鬟的,这还是御驾南下时规矩松动,薛家才走关系让莺儿过来侍奉。
出了官市西面,薛宝钗放下帷帽纱网,与贾琏相隔一尺半沿街行走。
贾琏掏出一瓶冷香丸,递给丫鬟莺儿收了,道:“你被调任的急,一时得不到风声,你家嬷嬷便寻到我家那来了。也晓得你缺这个不行,今日我沐休,就顺便带这丸子来这探望。”
“琏二哥有心了……”薛宝钗矜持着点点头,她和黛玉妹妹一样从小患病,少不了这仙方丹药。
复行了几步,薛宝钗提起一事,意有所指道:“听说琏二哥南下时兼任了朝廷随驾的给事中位置,等闲离不开御前,莫非真是直到今日才得闲出来?”
“是了。”
贾琏道:“一是日常事务确系是忙,任上苟且荒唐之事比起以往当官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近来好不容易才妥当了。二来么,我也是正在做那孤臣,即便是回了金陵老家,不好再去别处人家走动。”
薛宝钗听得稍稍驻足,若有所思。
“琏二哥到了给事中任上果然不一般,只是虽然去做孤臣,但我也听说有独木难支的说法,凡是古来确切的孤臣酷吏,晚景都异常凄凉——”
薛宝钗说着说着停顿间歇,见贾琏面上没有明显反感,才是继续道:“就说琏二哥以前当官,不也多亏了宁荣两府、王家二舅舅,还有那北静王爷帮衬么?”
贾琏笑了笑:“我哪里会孤臣做着做着就成了酷吏,而且也确实无法做到任上要求的那般小心,今个就还约了旧日相熟的同僚在这吃酒,以后任上只尽量遮掩罢了。”
“原来不是特意为我而来。”薛宝钗故作生气,看向贾琏。
“莫学人闹。”贾琏连连摆手。
都晓得学的人是谁,隔着帷帽,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林黛玉不再跟前,他们开些玩笑倒也无碍。
几人再行,贾琏往一边瞅了瞅,只见薛宝钗的丫鬟莺儿几番望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时,莺儿再在身后一手指了指前面的宝钗,面色不免焦虑。
贾琏得到提示,心中思量了一二,倒是终于反应过来,立时都有些惭愧了。
同薛宝钗见面,除了开头一句,之后好事都是这宝钗妹子在询问他的近况,笑语阵阵,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谁来探望谁。
而且薛宝钗被调任的急,连薛家那边都来不及招呼,教人只能寻到贾琏名下来,这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贾琏向来是不做试探,思虑至此,便直接发问。
“宝妹子,你且说说有没有受什么大委屈?是不是水家老怨婆给你穿了小鞋,下绊子?”
贾琏想来想去,薛家长居金陵多年,还能在皇宫中得罪什么人,多半是因为他连累的缘故,才被那怨妇发作。
“既然入宫,哪里能不受委屈的?”
薛宝钗一笑,道:“琏二哥你也莫要忧心,我倒是觉得,这次是宫中有人发觉碍眼,唯恐这小秀女听去了什么事儿,传到咱们金陵人家耳中,才让我到浣衣场做事……倒也轻便了,不用整日整日的见礼。”
“真个听去了什么事?”贾琏追问。
薛宝钗望了望左右,将值黄昏之时,官市中依旧还有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将天上降雪都踩化了去。
个个喧嚣,也就无人有心听闲话。
薛宝钗这才说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事,只有甄总裁府的人到内宫中来往频繁,拜见两位后宫圣人,那事情怕多半和甄总裁家有关吧……”
“甄家是皇太后表亲,走走亲戚也是应该。”贾琏眉间微蹙,道:“至于水皇后……他们寻那怨妇做甚么?”
薛宝钗轻哼一句,手上手绢一挥,帷帽下眉眼欢快道:“我都说我不知事儿了啊~”
说罢,一阵银铃似的清脆笑声传出。
朔风一吹,将帷帽吹起,正好露出薛宝钗白嫩如鹅蛋的面庞,正笑吟吟看着贾琏,眼中一闪一闪。
琏二哥有心来探望就是极好的,只不过她一个宫中撂牌子的秀女,只先顾着自身周全、预备赐婚就是大事,如何还去想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着薛宝钗开怀了,贾琏也是笑了笑,再次驻步,不知觉间,他已经回到了黄信所在的酒肆当中。
这下难办了,一边是兄弟义气,一边是兄妹情谊,该先顾着那一边好呢
薛宝钗笑完,再次恢复了体贴的作风,指了指官市外道:“琏二哥不用再送了,不过两里左右的路径,白日间官兵巡视的也勤,不会出事。”
“那我就真的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