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二叔,这就是那馒头庵了。”
贾蔷走马在前头领路,身后有着贾宝玉、余信等好大一伙人,丫鬟小厮都有,引得道旁行人瞩目。
贾宝玉答应一声,旋即自己调转马身,到了后头一辆马车旁边来,叩动车身道:“凤姐姐,已经到山门前了。”
不多时停了马车,上头丰儿先下来,然后再扶着王熙凤下车来。
凤姐儿心急,只招呼贾宝玉一声便匆匆进了水月庵,让管事余信去寻人。
本来贾宝玉在宁府说起贾琏寻贾芹麻烦的事,贾蔷听闻了,见宁府里送了客人无事,便只连忙去请在贾家今日坐堂的医师到铁槛寺里问诊。
但这话传到王熙凤耳边,她也是和几位太太往铁槛寺里礼过佛的,怎么会不知道铁槛寺里正好和水月庵里挨着,那边里面还住着个尴尬的人儿。
忧心贾琏和秦可卿又闹了什么闲话,这才有凤姐儿匆匆跟过来这一遭。
众人先寻到了铁槛寺,果然打听到贾琏往这处来了,凤姐儿便是抛下那边直叫唤的人不管,连忙再让人追到水月庵这边。
一行人进来庵堂中,结果倒叫人意外。
铁槛寺那边闹得沸反盈天,水月庵这头却不见什么动静。
都不需人领路,水月庵正殿前一角的字库塔前,凤姐儿正好遇见了贾琏在和一个道士指在外门说话,身边则是净虚师太在小心陪着。
……
“虽是交浅言深,但有一言贫道却是不吐不快,还请琏二爷见谅。”
一清道人原来是在劝贾琏。
贾琏刚出秦可卿那处出来,听到这话便摆手道:“有什么打紧话直说就是了。”
特意避开了那净虚尼姑,一清道人到贾琏身旁小声道:“说来惭愧,方才贫道观此处隐人有遗世之姿,实不是凡人能去招惹的。此人我见犹怜之下又有任君采撷之举,如此祸国殃民之相,有比前晋之贾南风,天宝之杨玉环,正是该锁在此处才好!”
这说的正是秦可卿。
“放屁!”
贾琏这话脱口而出,毫不客气:“说什么红颜祸水!若不是唐明皇自己不中用,凭谁唱得出《长生殿》?”
眼见着,贾琏的面色不耐了起来。
若不是贾琏对一清道人先前不惧流言的举动有些看重,不然光凭站在自个面前这几句诽谤的话,说不得就要激得动起手来。
一清道长则是不见惊慌,更不见恼怒,只指着外头道:“琏二爷且莫要急躁,我来问你,是不是有了送那遗世人出去的意思。”
“嗯……这?”贾琏面色稍缓,略带诧异的看了看一清道人。
他确实是有了这想法,不知怎么就被看出来了。
馒头庵这地原来不是什么清净的地方,贾琏虽然年长秦可卿不多,但却是如今数得着的亲近长辈,自然觉得不好再让她在这住下去。
“北郊有座栖霞寺,听闻有位皇女常年在寺中礼佛,想来必定是个好去处。”贾琏缓缓道。
“这哪里能行?”
一清道人猛然摇头,待要解释,便听得有人近前来了。
来的正是贾家宁荣两府来人。
“琏二爷。”
管事余信早在铁槛寺听说了贾琏在寻他,先上前打了声招呼,看了边上净虚一眼,旋即让开道来。
“琏二!还紧着说什么呢?”
凤姐儿微喘着气上前来。
一清道人低声念了声圣号,猜着来人必然是贾琏的亲眷,却也不肯走,只抱着个拂尘往边上先挪了挪脚步。
凤姐儿不及招呼他,只管寻上贾琏说话,语气生冷,叫人听不出是好意还是坏心。
“你还要在这做什么好事?告诉我,好叫人来帮你。”
前几年贾琏为了秦可卿怒闯宁国府的事,也不知宁荣两府闹了多少的闲话,好不容易平息了些,如今贾琏又来,凤姐儿怎么能不急。
过寿的老太太可都顾不得去陪着伺候了。
贾琏先是见着凤姐儿背后贾家人一窝蜂似的来了,暗自咋舌,再听了凤姐儿所说,便见疑道:“能这般好心?”
他还以为见了面,又先得被埋怨一场。
凤姐儿目光幽幽怨怨看着贾琏,最终后扶额道:“你待在这还算什么事,我既然来了,本来就都该交给我处理了才好。”
贾琏一时还不愿意动。
他虽然查无可查,正嫌水月庵里这事烦人,但也不愿就这样全交给别人来处置,毕竟别人哪里有他那份根除污秽的心思。
“你还当是从前?”
凤姐儿劝道:“我都听说你今日在大老爷面前做的好事,如今有谁来管你了?宝玉一说你到家庙去,蔷哥儿立时就过府请余信管事跟着过来,只怕哪里稍不如你意……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我?叫你先到外边去,哪里就是要害了你?”
说着说着,凤姐儿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般……俺先退一会就是了。”
好说歹说之下,贾琏才是将信将疑的走开,暂且由贾宝玉和贾蔷引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