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楼内,总算解决了心内大部分疑问的许白水起身跟徐非曲道别。
徐非曲也欠欠身:“少掌柜莫忘了明日再来。”
许白水看着剩余账本:“……”
就像祖父当年投注端木老盟主一样,她也押注了朝轻岫,只可惜许白水只是多个少掌柜中的一位,不是许大掌柜本人,没法把不二斋整个绑在对方的船上,只好先将自己绑到对方的船上。
在来之前,她有些担心朝轻岫此人不好相处,不会相信自己是真心押注,反而疏远防范自己,没料到才不过月余,她就已经站在自拙帮的文书重地中,帮着处理各种账目问题。
许白水想,虽说未来的工作让人感到一定的压力,不过自己也应该往好处想——起码在招揽不二斋少掌柜这件事上,朝轻岫充分表现出了其用人不疑的豁达。
押注一个器量宽宏的潜力股,总比押注一个狭隘多疑的人更叫人高兴。
徐非曲看许白水出神,又问:“少掌柜喜欢什么地方,我让人给你打扫一间住处出来。”
许白水原本一直住在客房,她听到徐非曲的话,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这位徐香主的承认,赶紧道:“随便什么地方都好,许某……”她想说自己并不挑剔,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更符合实际的,“许某可以适应。”
凭着不二斋的豪富程度,她以前的生活环境自然相当优渥。
徐非曲:“既然如此,就在采绿轩如何?此地是帮中客卿住处。”
许白水欠身:“听凭徐姑娘安排。”
在许白水来之前,自拙帮当然也有账房,不过那些账房大多都在办事的区域居住,比如万卷斋或者拾芳坞一带的配套厢房中。
徐非曲当然不能这样安排许白水——不提后者代表着什么,单以工作能力看,许白水一个人就能顶数十普通账房,更别说这位少掌柜还自带侍卫。
采绿轩跟快平生靠得很近,环境都很清幽,徐非曲早在一个月之前就遣人重新修缮这一片的房屋,好把许少掌柜正式纳入到自拙帮当中。
朝轻岫知道此事后,也特地看好日子,正式给了许白水帮内客卿的任命。
许白水工作态度很积极,在知道朝轻岫要去给沙三娘子送礼后,还特别热情地帮着参谋了一堆礼品,又派自己的侍卫陪同自拙帮里的人一块过去送信。
一个月后,诸事尘埃落定。
或许是真的离开奉乡城太久,又或许是感受到了不二斋甚至六扇门在此次事件中的偏向,沙三娘子最终并未选择发表意见,她没有选择带领下属参与到与自拙帮的斗争当中,甚至写信恭贺朝轻岫新得了四个分舵。
朝轻岫在确认了那些地盘真正归属于自己后,也没忘记履行承诺,安排焦五做白河分舵的舵主。
对方既然认了她做老大,以前的事情,自然既往不咎。此外朝轻岫还有一点考虑,就是焦五本身顶替帮主之名多年,在江湖人眼里,显然算是有了污点,很难投靠其它
势力(),好在此人最后机灵了一会?()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事发之前,主动将把柄交到朝轻岫手中,换取朝轻岫任用他做分舵主的机会。
与其他人相比,焦五更容易满足于当前的状态。
除了奉乡城内的白河分舵外,此次另外获得的三个分舵分别在川松、樟湾以及丘垟四城,其中除了丘垟远在崇州,其余两个都在施州。
丘垟虽然离总舵最远,其舵主却是焦五提拔的,在知道总舵这边发生的事情后,目前也没有打算离开。
朝轻岫见过了焦五,又温言勉励了对方几句后,她又对郑六此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早些她考虑到沙三或许会要求接管白河帮,于是让焦五把郑六带回来,作为搅浑水的备选项,朝轻岫留意观察,发现此人对于帮内风云变幻居然当真什么意见都没有,一时间有些惊讶,于是特意请人来总舵坐了坐。
郑六大名郑丰遥,接到朝轻岫要见自己的通知后,直接就来了总舵,被人带到了燕还阁外。
燕还阁前盘旋着一道飘忽不定的人影,白衣缤纷,银芒闪动,剑尖荡开阵阵清光。
朝轻岫注意到有人过来,身形轻轻一旋,从半空中飘落时,短剑已经归入鞘中。
方才被朝轻岫剑气掌风激荡而起的落叶飞花徐徐飘落下来,沾在她鬓边襟前。
郑丰遥远远看到朝轻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白衣如雪,眉目间有一种澹然隽秀的温文之气。
在见面之前,她也曾经考虑过成为自己新老大的人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便觉得就该是朝轻岫此刻的样子。
朝轻岫请人进入燕还阁,桌上放着她喜爱的蜜饯跟点心。
仿佛雪一样绵软的糕点,加了蜂蜜跟白糖的果脯,鲜切的果肉打碎了制成的饮料……如果有好奇朝轻岫信息的探子在旁边,眼前的场景便足够这些人得出一个结论——自拙帮帮主的口味明显偏甜。
郑丰遥浅尝了几颗,目光微亮,顿时觉得新帮主的品味很好。
她吃过甜点,又喝了茶,然后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问:“不晓得帮主召我来有什么事?”
朝轻岫实话实说:“我想见见你,再问问你对工作有没有什么要求。”
郑丰遥思考许久,末了摇头:“现在这样就挺好。”
需要做的都是些熟悉的工作,周围也都是熟悉的人。
她实在非常喜欢那种在上班时不自觉放空大脑的行为。
郑丰遥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帮主你呢,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没有?”
朝轻岫想了想,道:“咱们现在到底是一个帮里的朋友了,所以还是希望郑姊姊能安心留下。只要郑姊姊一如既往,我必然不会亏待你。”又道,“五年内,若是你当真待不下去,打个招呼我放你走。人马地盘虽不能全给你,不过能给你一部分。”
郑丰遥干脆:“行。”她就没考虑过走人后还能带着人马地盘,随后又喃喃道,“我其实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
朝轻岫一本
()正经道:“我也想要平平安安过日子,咱们在这点上倒是所见略同。”
她其实很是随遇而安,所以在感觉到周围存在“不安”的因素时,就会给出一些反馈。
郑丰遥是个相当直白的人,没去关心帮主如何处理那些不让自己平平安安过日子的不稳定因素,确认跟新上司达成一致后,她本就不怎么紧绷的心情,愈发放松起来。
虽然老大们风平浪静,让白河帮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易了主,下面却依旧有一大堆人因此胆寒,甚至因此想不明白自己的职业前景。
毕竟从十多年前开始,自拙帮跟白河帮之间关系就不怎么样,好在上官晖死后,自拙帮直接解散,让白河帮没了忧患。没曾想隔壁帮如今又重新建立起来了,甚至还直接吞并了自家的所有地盘。
不少香主好奇朝轻岫的性格,试着表现得桀骜不驯了一点,结果尚未惊动帮主,就直接遇见了焦五与郑六两人的严格约束。
焦五是因为再没地方可去,所以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作用,而且他现在真心有些畏惧朝轻岫,总觉得对方随意瞧自己一眼,就能猜到他所有小算盘。
至于郑六……或许是觉得在谁手下干活都一样,而且与之前的上司比,朝轻岫看着起码情绪挺稳定,不会没事折腾下属。
没在脾气暴躁的老大下面干过活的人,完全不会明白,情绪稳定到底是一种多么珍贵的品质。
又过了些时日,新获得的分舵总算逐渐安静下来,那些人可能对自拙帮的归属心还不是那么强,有些帮众甚至不肯自称是自拙帮的一员,也不肯打出自拙帮的旗帜,好在暂时没有了反叛的意思。
朝轻岫见状,掐准时机派人去到分舵那边重新梳理账目,分舵的帮众本来以为新老大是借着查账的名义抓小辫子,没曾想到真是单纯帮着理账,而且查出来那些旧日亏空,如果当真补不上,不过分的也就直接免了。
那些查账人表现出的工作态度也十分专业,一点没有借机发难的意思,不过后来帮众们才渐渐知道,专业的不是朝轻岫,而是许白水……
已经成为自拙帮客卿的许白水心情复杂地意识到,朝轻岫非但是个用人不疑的老大,特别擅长放权让下属处理问题。
不过她不止对帮里人放权,对帮外的人居然也会放权——阮时风跟颜开先等人也是多年好友,而且又一直在江南办差,时不时就会过来探望,此次更是将该放的假攒在一起,特地跑回施州,准备在自拙帮多住两日。
朝轻岫很欢迎阮时风上门,接到消息后,立刻请人过来燕还阁,目中带着喜色:
“阮捕头,久违了。”
阮时风:“……久违,阮某一直惦记朝帮主。”
她当然很高兴跟老友见面,也很记挂朝轻岫的安危,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的喜悦里还带了点其它的意味。
阮时风顿了顿,又问:“朝帮主近来一切可好?”
朝轻岫笑:“承蒙挂怀。阮捕头不是外人,在下也就直言了,最近有些事情,希望阮捕头帮忙。“
阮时风:“……请朝帮主吩咐。”
她有一种感觉,虽然六扇门还没把朝轻岫给变成自己人,不过朝轻岫已经态度自若地把六扇门给当成了自己人,而且还是能够受她调遣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