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微明的样子,云维舟心忽然中闪过一个念头。
此人莫非是在掩藏自己的真实笔迹?既然如此,那就是说问悲门中有能认出她笔迹的人?
可要当真如此的话,为了避免被拆穿,陈微明就应该假装自己一直是左撇子才对。
云维舟:“你是何时练得左手字?”
陈微明:“其实有段时间了。”
云维舟:“……”这倒看不出来。
陈微明能明白对方的沉默是在说她字迹不佳,于是笑道:“因为我右手字写得也一般。”
其实她觉得自己写字还行,只是身边友人觉得很不行,所以经常督促她多都练习。
陈微明微微一笑。
云维舟眼光不错,而陆月楼桂堂东等人也不是刚出江湖的愣头青,她知道自己没法瞒得太久,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当然真揭露了也不要紧,不过条件允许的话,陈微明还想再旁观一段时间。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人都已写完。
供述被统一收起,陈微明:“就交给云捕头汇总如何?”
众人都无异议。
云维舟欠了下身,算是感谢其他人的信重,然后拿起那叠纸张简单看了一下,发现客人那边的口供都很一致,除了师思玄(她依旧自称霍别年)晚上要了热茶跟点心,徐中直要了几本书外,其他人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她又翻看问悲门这边的供述,很快就对昨晚的意外有了一个大致印象,云维舟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拿出严良节的口供。
云维舟本想将纸上内容念出来,却又停顿了一下,道:“严四爷,还是你自己说罢?”
严良节并不拒绝:“昨晚大约丑时初,小豆子过来喊我,说是大哥有事让我过去。
“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大哥已经去世,当时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榻上,肢体很僵硬,也没有呼吸跟心跳。”
云维舟:“身上呢?”
严良节:“除了胸口的刀伤外,我并没有发现明显伤痕。
“当时小豆子吓得呆住了,我让他守在原地别动,自己去喊二哥过来。”
诸自飞开口:“我听见四弟的消息,立刻赶来,也看到了老大的尸体。”
说到“尸体”两个字时,他的声音变得很轻。
云维舟:“不知当时小豆子身在何处?”
诸自飞平静:“那个时候,房间里除了我跟老大之外并没有别人。”
他拒绝承认死去的老大不再算是一个人。
云维舟:“我记得严四爷说,大总管见到了小豆子。”
严良节慢慢道:“我的确以为小豆子还在里面。”又道,“进门之前,我忽然听到一些动静,就没跟二哥一起进去。”
云维舟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昨晚的案件现场,她声音发紧:“请详述一下是什么动静。”
严良节回忆片刻,摇头
:“不确定,可能是人,也可能只是飞鸟。”
“进门后,我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小豆子没在旁边,还问了二哥,可他没理我,也没说自己没见到人。”
诸自飞平静摇头:“我当时没注意老四说了什么。”
云维舟颔首。
跟别人想象的不一样,口供对不上并不意味着有人撒谎,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两人对事情的认知存在差别属于正常反应。所以严良节可能真的认为诸自飞见过小豆子,而诸自飞也可能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诸自飞:“还有一件事。我看见老大脸上逐渐出现了淡蓝色的条纹。”
云维舟凝眉,随后缓缓道:“……是‘毒行绝刀’的‘青出于蓝’?”
诸自飞:“我们怀疑是。”
“青出于蓝”是一种很有名的毒药。
中了这种毒的人生前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身故后,头颅跟手掌脚掌上都会逐渐出现淡蓝色的条纹,再过一段时间,淡蓝色的条纹就会变成淡青色。
毒性很是诡异,连验尸都很难验出来,大多情况下只会被认为死者是突发急病。
保险起见,吴灭生本来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死者的死因是中毒,可惜他从事的行业比较特别,作为杀手,接任务是一方面,让主顾觉得自己确实完成了任务是另一方面。
他慢慢发现,自己需要在尸体上留下比较明显的、相对独特的记号,才方便换取赏钱。
云维舟:“在下以为,以岑门主的武功,中毒之后不会无法察觉,而且他身边还有辟尘犀。”
陈微明想了想:“辟尘犀是消耗品,早晚会用完,此外很多毒药为了避免被发现不对,起效时都会让中毒人以为自己不过是真气滞涩。”
她说得信心很足——往常陈微明自己配置毒药的时候,也会做差不多的事。
云维舟:“足下对毒药似乎很有了解。”
陈微明欠一欠身:“算是学习过些许皮毛。”
云维舟目光有些锐利。
大胆且不乏谨慎、身怀武功,甚至懂得毒药,她不信陈微明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云维舟收回目光:“然后宿五娘子跟简三爷就来了现场。”
宿霜行:“是”接着道,“我刚来的时候,老大的躯体也是完整的,不过外面立刻有暗器破空声响起,于是大家都外出查看,等回来的时候,老大已经……已经是现在的样子。”
云维舟:“那个时候,岑门主身边没有旁人看守?”
简云明沉默一会,摇头:“我们以为外面的人是凶手,想要将人拿下,所以忽略了房间里的情况。”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云维舟还是问了一句:“外面来的人是谁,可曾抓住了?”
简云明:“来人轻功极好,中途还触发了别院内的机关,我们被机关拦了一下,最后没有追上。”
旁听的桂堂东皱眉。
知道别院机关,而且能精准地引动机关拦截简云
明等人(),那就不像是外人作案了。
可按照简云明的说法?()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当时他、诸自飞、宿霜行还有严良节都在一块。剩下的老六镇守问悲门,老七尚且待在京畿没赶回来,论起对别院机关的熟悉程度,还有谁能超过这四位?除非四人合谋,否则他们必然不是凶手。
云维舟:“再然后,就到了现在,诸位准备将客人送回城内,然后自行处理岑门主的身后事。”
简云明淡淡:“本来不想用咱们自己的事情打扰诸位,不过诸位愿意仗义援手,简某也无话可说。”
云维舟:“你觉得昨晚那人的武功有多高?”
简云明:“比我高,不比少居主差。”
云维舟本来觉得简云明与师思玄的战斗力差不多,不过她武功明显比这二位差一层,判断结果肯定没那么精准。简云明说自己比师思玄差,那就应该真的比师思玄差。
她接着道:“现在我要检查一下这里,各位还请稍安勿躁。”
陈微明:“我可以陪云捕头一起。”
云维舟与陈微明对视一眼,点头。
她心中明白,自己一个人调查可能会被怀疑偷偷做手脚,有个人陪着一起,也算是互相监视。
云维舟查得很仔细,可惜现场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严良节是查案子的外行,虽然有所注意,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她甚至钻到石榻底下查看,然后又跃至房顶。
陆月楼:“云捕头发现了什么没有?”
云维舟:“我先问一句,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谁躲在石榻底下的?”
严良节:“什么?”
其他人也都面露惊异之色,这个反应,明显是没有。
陆月楼低下头,发现石榻底下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他好奇:“云捕头怎么看出下面曾经藏了人的?”
云维舟刚开口,又对陈微明道:“陈姑娘,方才你也瞧见了,是不是?”
陈微明点头:“石榻右侧的下方,靠近中间的位置上,存在水汽凝结的痕迹。”
钱大富听得迷糊:“怎么又是右侧又是中间的……”
陈微明默了一瞬,耐心道:“石榻有两长两宽四个边,水汽痕迹在右侧那条宽边的中间的下面。”
“……”
包括师思玄在内的人同时露出了就算有水汽又能证明啥的表情。
——虽然众人出身不同,立场也存在微妙的差别,此刻却都产生了相同的感受,就是觉得对方解释了跟没解释好像差不太多。
陆月楼面露沉吟之色。
作为一个上进的人,纵然知道可以向对方求助,他依旧会试着靠自己找出答案。
陈微明:“建造这间静室的主要材料是石块,石板地面温度低。昨晚如果有人藏在床榻下面,此人脑袋对准的位置就是右前端或者左前端中间,对方呼吸时,靠近口鼻处的地面便会凝结出小水滴。大家都能看见,石榻底下非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证明经常有人打扫,那么从上次打扫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大概率有人曾经藏在下面过。”
哪怕未曾发生意外,有人藏在岑照阙石榻下面这件事都值得仔细思考一下,何况此刻那具无头尸体就横在石板上,
云维舟:“那么上次打扫是什么时候?”
严良节:“若无意外,小豆子一定会早晚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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