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水:“万一当日陆月楼打赢了益天节又会如何?”
朝轻岫:“冲突发生在永宁府内,只要问悲门不插手,单论实力必然是韦念安那边占优。双方交战,关键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尤以第三点最为要紧。事出意外,陆月楼先失天时,也未必能有地利方面的优势,至于人和……他生性多疑,加上当时王四郎死得那么突兀,心中对荀慎静未必没有猜测。”
在王家老宅时,朝轻岫特地提醒过陆月楼,韦念安身边可能有人不想让他办成兵书之事,从当日冲突的情况看,对方的确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朝轻岫轻声慢语:“实在不行,横竖问悲门在永宁府内也有人手,在下既然要为通判筹谋,总得出些力气,替她清除掉陆公子这个隐患。”
听到这里,许白水已经基本明白了朝轻岫的思路。
朝轻岫利用一本假兵书,挑起韦念安对于陆月楼的猜疑,然后借通判府之势击杀陆月楼。
布完局,朝轻岫甚至不会遭到报复——韦念安那边压根无人知道事情与她有关。
毕竟事发当时,朝轻岫一直待在通判府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韦念安瞒着她做的,等“察觉”到情况或有不对时,还特别恳切地劝说过韦念安千万要留陆月楼一命。
可惜益天节动作太快,让韦念安来不及阻拦。
之前韦念安隐约猜测过,朝轻岫可能知道陆月楼的计划,只是选择摆后者一道。
只是在被朝轻岫劝说过后,韦念安也慢慢放下了原来的疑心,觉得那日悲剧的根源还是陆月楼不懂得调解与同僚跟下属间的关系,才导致遇见问题时人人都想踩他一脚。
许白水想着,忍不住搓了搓手。
——陆月楼觉得自己是被韦念安派益天节干掉的,韦念安也觉得是自己派益天节去意外干掉了陆月楼,双方想法如此契合,也算一种双向奔赴。
[系统:永宁府陆月楼被杀案件已解决,用户获得侦探点数0点,获得名气值3点。]
朝轻岫:“?”
这次的侦探点数为什么是零点,难道系统觉得自己在此次案件中没有承担侦探的责任吗?
朝轻岫一念至此,心情甚是惆怅。
她与陆月楼也算相识许久,一直相处得都挺不错,就连对方往问悲门里派内应,自己也未曾大动干戈,还将内应好好送了回去,之后甚至帮忙安排了陆月楼的后事。
结果临到头,得到的居然只有区区三点的名气值。
可能是感受到了用户的谴责之情,系统很快又刷新了一条提示——
[系统:经检测,用户在本次案件中承担了重要工作,获得奖励《王老大人的兵书(伪)》、《王老大人的埋藏物(真)》。
备注:《王老大人的兵书(伪)》可从寿州通判韦念安手中获取,或者凭借记忆默写。]
朝轻岫:“……”
她缓缓、缓缓地闭上了眼,同时深呼吸。
虽然对这个侦探系统从未有过太多的指望,此刻看着眼前的提示信息,还是感觉事情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这本伪兵书难道不是她自己写的吗?!
朝轻岫感觉内伤有加重的趋势。
都怪自己造假时太过认真,最后竟不幸得到了系统的承认,成为了奖励的一环。
许白水感觉室内的氛围忽然有些不对,她看着面前一向多谋善断、伏子千里、遇见什么样的危情也能面不改色的上司,总觉得对方状态不佳。
此时此刻,朝轻岫双颊苍白,目中神情颇为惆怅,还伸手捂了下心口,仿佛受到了某种严重的打击。
……可能是十一哥当日下手太重,使得朝轻岫伤势迟迟难愈,所以显得有些虚弱。
许白水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的药丸分配方案没错,于是安慰道:“门主辛苦,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朝轻岫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确实需要点私人空间来安静一下。
朝轻岫瞥一眼刚才的两条提示,又握了握拳,十分遗憾这个自从穿越没多久就陪在自己身边,见证了她许多重要经历并被寄托了深厚情感的系统竟然没有实体。
就在许白水离开后,过了一小会,被用户记挂在心头的系统消息再次刷新——
[系统:经检测,用户达成成就[阴影中的侦探],获得奖励[指真伪针]。]
[指真伪针:可以不经调查,直接判定推理结果的正确性,检测成功率为100%,冷却时间为6×30天。
备注:当前道具的启动条件为‘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直接推理出某个事件的真相’,侦探对相关事件的调查度必须低于5%,真实性必须超过80%。使用者说错三次后,该物品自动销毁。]
大部分都缺乏存在感的系统偶尔也能给出点貌似挺有价值的道具。朝轻岫读着上面的文字,目光微凝。
在看到“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直接推理出某个事件的真相”,朝轻岫有理由怀疑,自己系统对于安乐椅侦探存在偏爱。
朝轻岫想了想,觉得手头上没经过调查的事件还挺多。
比如赵清商母亲被害之谜——这个案子她对答案有信心,却觉得前期掺和得有点多,调查度未必低于5%。
此外还有应山长那边的事,以及简云明家中的情况。
对这两件事朝轻岫心中一直隐有所觉,可对答案只能说了解一个大概的范围,作出的回答或许不够准确。
再然后,就是许家那边的某件事……
朝轻岫垂下目光,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将奖励道具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又扔回系统空间中。
她想,自己不必急于一时。
久坐并不利于养伤,尤其是在面对着系统提示的情况下。
朝轻岫站起来,也不走远,就在思齐斋周围散步。
四周僻静无人,她顺路走到前门主的石室前,运力于掌
,慢慢移开堵门的巨石,然后看到了一副能让诸自飞热泪盈眶的场景:李归弦正待在自己房间内翻看佛经。
——翻看佛经当然显得挺不务正业,但人好歹是待在问悲门总舵当中,在不务正业之余,又显出了一点有限的责任心。
朝轻岫直接坐到李归弦对面的蒲团上,后者看她一眼,将佛经读出声来。
李归弦不愧是曾在寺庙中进修过的专业选手,读起经典来声如扣玉,隐有禅意,朝轻岫在旁听着,随后慢慢垂下眼皮。
……
带着韵律的读经声始终没有停下,朝轻岫睁开眼,又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已在蒲团上睡了一觉。
……幸亏李归弦的住处蒲团多,堆在一块,能给她凑出一张床铺来。
朝轻岫进入休息状态后,内息会自然开始流转,所以醒来时便觉得精神为之一清。
她看李归弦一眼,后者终于合上书卷,倒了两杯热茶。
朝轻岫:“李少侠这边有棋盘吗?”
李归弦:“我不常与人对弈,房中只有一副旧的。”
朝轻岫笑:“新旧都无妨。闲来无事,我且与少侠对弈一局如何?”
李归弦想了想,觉得适当动脑并不耽误养伤,于是取了棋盘棋子出来,放在两人当中。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声响,两人一直对弈到傍晚,隔着石壁,听见外面雨声渐重,晚风吹得树木枝丫一阵乱响。
同样发现天气不好的查四玉提着灯过来接人。
她进门的时候,两人刚好一局终了。李归弦负了一子,见到天色已晚,就将棋局收起,叮嘱:“今日朝姑娘早些休息,莫要过分劳神。”
朝轻岫微微一笑,随着查四玉离开。
石室与思齐斋相距不远。
朝轻岫走在青石道上,查四玉撑着伞跟在身后。
雨丝落在花树、假山、草丛中,变成了一片濛濛的水雾。
朝轻岫声音从前方响起,比园中的雨意更加柔和:“四玉,你明日早些起身,替我去外面跑个腿。”
虽然门主看不见,查四玉还是微微躬身:“请门主吩咐。”
朝轻岫缓声道:“陆公子乃是朝廷官吏,当日被人击杀于府门之前,事后总得有个说法。”
查四玉:“门主是要请燕捕头或云捕头去调查此事吗?”
朝轻岫:“不,你去知会伍大人,劳烦他去通判府内问一问此事。”又道,“等他去了之后,你再到韦通判那里,问一问可有新的棋谱,顺便为我带一句话给通判……”
查四玉听着朝轻岫的话,虽然暂时不明白个中原因,还是将门主的嘱咐一字字记在心中。
朝轻岫回到思齐斋中,换下外袍后,查四玉又送来熬好的疗伤汤药——药方就是上次李归弦写下的那个,许白水闲来无事,干脆亲自去帮上司看着火。
白色的水汽徐徐腾起,疗伤的汤药很是苦涩,一半是因为明相大师开方子时的只注意了药效,一半也是因为许白水觉得火势不够猛,一直在旁扇风。
朝轻岫喝了一勺后,身形微微一凝,同时沉默地闭上了眼,随后她放下汤勺,端起药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