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巡查有功,等朝轻岫回京后,王老尚书上奏,请天子下旨,以朝轻岫为参知政事,加食邑三万户,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听到这番话时,朝堂一瞬间安静下来,群臣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有些紧张。
最后还是武威王忍不住笑了一声,才打破殿上寂静。
她笑过之后,就整理了下衣袖,手持玉笏向前一欠身:“臣失仪。”
小皇帝讷讷许久,最后道了句:“无妨。”
虽然大家在面对武威王时都表现得很安静,但等武威王走了之后,许多地方都传来非议之声。
非议的重点当然是这个提议不合适,虽然以功绩论武威王很厉害,然而剑履上殿等等还是有些出格。
君不见之前有类似待遇的大臣最后都选择了一条不怎么大臣的道路……
那些官吏说话时,时不时还会向外张望一二,免得被路过的花鸟使发现自己在议论些什么——不怪这些人忧心,虽然谁都知道赏赐太厚不好,但王老尚书提出这个意见时,朝中居然没有人立刻反对,可见武威王权势赫赫,手眼通天。
与其他心里长草的人不同,位于风暴中心的朝轻岫倒很冷静,第二天就上书表示自己不愿接受这番赏赐。
小皇帝知道后,表现得愈发不安,还派人劝了武威王好几回。
经过一番拉扯后,朝轻岫最终接受了参知政事的职位,但同时也辞去了枢密使之职,并将瞻天军指挥使的位子交给了王家出身的一位少将军。
武威王府内。
今日朝轻岫刚刚下朝,她摘掉了头上累赘的金质王冠后,懒怠换衣裳,就披着朱色王服,直接依靠在软榻上看书,时不时翻个身,调整一个更轻松的看书姿势。
身上柔软轻薄的红色绸缎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皱成了一团。
屋子门口,许白水拿着一把不知从哪摘来的野果正在喂鹦鹉。
她一边投喂小动物,一边跟身后的上司道:“去了你在军中的职衔……小皇帝已经有猜忌之心?”
朝轻岫笑:“我又不像威定公那样懂得收敛。如今官家十三岁了,再没这个意思,倒不像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人。”又问,“我许久没回京,刚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倒还没来得及问,这几天十九娘的功课如何?”
许白水:“你放心,十九娘一直勤勉,未曾懈怠。”
朝轻岫点了点头,又问过王府内的情况,也是一切都好。
许白水:“对了,我五姊前些日子随商队出发,找到了一些你要的药草。”
朝轻岫笑:“多谢不二斋惦记。这几年简兄弟的妹子情况好转许多,我这次回江南,又给她诊了回脉,想要换个方子帮她调养。”
天侯武库中也有医学方面的书籍,朝轻岫既然掌握了殷宣明留下的武学宝藏,自然会跑去挖掘。自从获得了那些书籍后,朝轻岫的生活就被动丰富了许多,处理朝政之余,还得见缝插针地提升自
我。
好在努力总有收获,在她医学水平突破瓶颈后,总算用针灸之术唤醒了简小妹。
除了医术上大有进步外,朝轻岫的武功也提高了许多——三年前,她修炼内功时曾经陷入瓶颈,当时表现得略有些焦躁,当时连北边的端木老盟主都写信来开导过朝轻岫,让她徐徐图之,不要着急,免得走火入魔。
朝轻岫嘴上表示明白,心里却不想放弃,坚持苦修了大半年,几乎没怎么进步。
清正宫那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找了些杂学让她看,师思玄也从贝藏居赶来,给朝轻岫带了重明书院最新款习题集。
可能是习题集的确能让人获得心灵上的平静,朝轻岫放松下来后,反而不知不觉打破了关卡。
她自此愈发觉得习武之事非常玄学。
当然对许白水而言,朝轻岫最值得注意的一点倒不是技能的提升,而是身高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朝轻岫如今的身量都非常成年人。
不过虽然朝轻岫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脾气性格倒没什么变化,许白水以前曾听母亲提过,许多小朋友十六七岁时性格古怪,与成人后很是不同,所以一直有些替朝轻岫担心,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
许白水喂完野果后,拍了拍手,道:“说起来,门主不在京的时日,咱们在禁军那边的孩儿们屡次受人排挤,不少已经被调职离任,我查了一下,似乎跟王家有关。”又道,“非曲让人克制些,莫要与他们起了冲突。”
朝轻岫依旧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随意道:“应该的。咱们出身草莽,本就不大明白朝中政务,王家是天子外家,平日相处起来总得多留些余地。”
许白水:“不过朝中指摘门主擅权的官吏许多都出身王家门下,十九娘上次进宫时,还遇见二十一郎跟官家说,武威王制大权以逼天子,必须早做谋划。”
这些年,随着小皇帝年纪渐长,朝轻岫确实对他的行为屡加管束,数年前就有御史弹劾过,觉得她这是在以臣凌君。
朝轻岫抬起眼,淡淡:“禁中私语,岂能轻泄于外,十九娘也太不谨慎了。”
许白水:“话倒不是十九娘说的。门主还记得她身边那个小内侍罢,正是黄羊公公的徒孙,当时就在旁边奉茶。”
朝轻岫听见便点了下头,片刻后道:“既然官家希望早日掌权,咱们身为臣子,自然不好违逆圣意。”
她说话时的语气又温柔又平和,偏偏让许白水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
今日天气不坏,许白水离开时问朝轻岫借了两本《老福探案集》的最新册,正在花园里溜达的时候,远远看见李归弦正往闭门斋走。
数年过去,李归弦还是少侠装束,他腰上别着一柄破刀,刀刃上略带锈迹,偶尔还会被用来砍柴。
武威王府的属吏门瞧见李归弦,都先欠身行礼,然后小心让开道路。
虽然李归弦不是朝廷命官,但大家心中都清楚,
对方已经定下了是未来的武威王后,若是得罪对方,说不定就会引来武威王本人的关注。
其实早在武威王流露出定下李归弦的意思前,她身边许多人就隐约有些猜想,许白水还特地为此开过赌局,可惜事件双方的情绪都太稳定,也太过有耐心,外人谁也瞧不出什么来。
就在许白水猜测门主说不定要始乱终弃引得江南武林再度动荡时的时候,朝轻岫终于回了总舵一趟,还特地前往红叶寺拜见明相大师。
明相大师与李归弦虽然份属师徒,但因为是出家人的关系,也管不到李归弦私事上,朝轻岫之所以过去,主要是为了送些礼物,再顺便告诉明相大师他徒弟今后不打算回来当和尚的好消息。
“……”
不幸旁观了全场的许白水觉得,明相大师不愧有道高僧,整个见面过程都表现得很是慈祥冷静,没让武威王见识到红叶寺绝学的威力。
在通知过师长后,朝轻岫便请人卜算吉期,应律声当仁不让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最后她的算出合适时间是在两年后。
朝轻岫没有意见,毕竟同样的任务她也分别托付给了司天监跟武林盟内的人,得到的答案中最离谱的一个是再过六十六年就行。
“……”
对此,许白水只能说武林盟不愧是友方单位,起码对武威王的寿命长度很有信心。
*
朝轻岫回朝待了四个月,王老尚书又请奏,说北地流民太多,动乱频生,朝廷应当派使节巡视。
官家立刻同意此事,大臣们商议后,深觉北边风气彪悍,连先帝都派了武功高强的卓希声去才震住场子,既然武威王文武双全,不妨令她持节巡视。
司徒元心中微觉不对。
他本就不是迟钝的人,当然能看出,现在外戚一派对朝轻岫排挤力度越来越大,刚回来就不许她在京中久留,夺权的意味非常明显。
虽然司徒元也觉得臣子权势过盛不是好事,可第一是天子如今羽翼未丰,不适合轻举妄动,第二则是朝轻岫本人御下甚严,自己也举止有度,缺乏值得被弹劾的过错。天子太早与大臣争执,并非持久之道。
朝轻岫本人倒没什么意见,态度堪称温和地接受了天子的安排。
在接旨后,朝轻岫还进宫一趟,要求与天子面谈。
听完武威王的要求后,小内官一脸惊惧地快步回去向天子禀告,过不多时,匆匆跑来宣她入内。
小内官:“官家说了,武威王要来,直接进宫就是,不必另外请示。”
朝轻岫摇头,笑道:“官家厚意,为人臣者却不好因此荒废礼节。”
小内官陪着笑引她入内。
作为天子心腹,小内官很清楚,虽然王家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能够给予天子许多支持,但由于一直以来的习惯与印象,小皇帝还是有些忌惮朝轻岫,才不敢拒绝她的请见。
小皇帝坐在殿内,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朝
轻岫能感觉到,每次私下说话时,小皇帝都有些紧张,所以她一直表现得格外克制,虽然早就得到了可以在宫中携带兵刃的特旨,但近两年来,她每次与小皇帝见面时,都会在殿外解下佩剑,进门后,也都认真行礼。()
可惜她越克制,小皇帝反而越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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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轻岫进门后,刚刚一弯腰,小皇帝就站起来,抬手道:“武威王免礼。”又吩咐左右,“给武威王赐座。”
今天小皇帝不是一个人在殿中,殷二十一郎也在,方才似乎正在与弟弟说笑玩闹,脸上还带着一点汗水。
殷二十一郎看见朝轻岫后,不太明显地冷哼了一声。
朝轻岫先问候过皇帝跟殷二十一郎,然后说了几句即将北巡的事情,又道:“臣此去不知需要多少时日,官家千万保重。”
小皇帝:“武威王是社稷股肱,朕会在京中盼你早日归来。”
朝轻岫微笑:“其实臣晚些回来也不打紧,朝中不乏忠臣良将,司徒大人秉性中坚,毫无私心,卓尚书明察秋毫,果决善断,公孙将军性行端良,智勇双全,官家遇事多与他三人谋划,定康必可无虞。”
小皇帝有些不安地看了朝轻岫一眼。
这三个人他都挺熟,也都清楚底细,比如公孙卫,原来是清流一派的人,可自从朝轻岫当了枢密使后,慢慢就变成了这位武威王的心腹。
当然若是询问公孙卫,他一定会表示自己的选择很正常,毕竟朝轻岫情绪稳定,赏罚公允,从不对下属乱提要求,而且见事极明,别人只要对她忠诚,她就不会把旁人随意当做棋子丢弃。
而且与江湖中的传言不同,朝轻岫虽然可怕,却并不是个经常使用暴力的人。
公孙卫最后发现,自己简直没理由不听朝轻岫的话,然而等他听话听久了之后,又蓦然意识到,周围所有人都认为他投靠了武威王府。
“……”
小皇帝跟大多数人有相同的想法,觉得朝轻岫掌政以来,一步步扩大权柄,不久前虽然主动辞了枢密使,但在禁军中依旧有着非常强的影响力。
任凭谁做皇帝,都很难对此视而不见。
听见朝轻岫的嘱托之语,坐在一旁的殷二十一郎忍不住略显嘲讽地笑了一声。
朝轻岫抬眼看向他,和气道:“君侯何故发笑?”
殷二十一郎虽然说着不怕朝轻岫,但被对方点名时,表情还是有些紧绷,片刻后才勉强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武威王所言极是。”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不过这些大臣,似乎都跟武威王来往亲密。”
朝轻岫并不否认:“司徒公等人久在朝中,我年轻识浅,遇事自然需要常去请教高贤。”又道,“不止我,君侯也当多与贤士来往。”
殷二十一郎被噎了一下,只好道:“多谢武威王关心。”
朝轻岫微微一笑,抬目看了眼殿宇,她一眼扫去,发现小皇帝身边许多内侍跟宫人看着已经有些眼生。
见到朝轻岫视线转移,小皇帝忍不
()住动了一下。
小皇帝道:“这些年南北都不稳定,全赖武威王主持大局。朕一直不想让武威王离开太久,可惜朝中大臣虽多,却无人能与武威王相比,只好辛苦卿家了。”
朝轻岫收回观察四周的目光,温和道:“那些都是臣本分,就算官家看重臣,也勿要过分嘉奖。”
小皇帝:“武威王才德出众,更难得的是并不居功,实在是臣子楷模。”
朝轻岫微微一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其实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禀奏官家。”
小皇帝忙开口:“武威王尽管直言。”
朝轻岫:“爱惜亲戚之情,人皆有之,却不可不加约束。”又道,“臣回京后,听闻王家有一位郎君掳掠良家男女为仆,又侵占民田,苦主告官后,反而被那位郎君派家仆杀害。”
小皇帝闻言,面色有些不好看,他抿了抿唇,低声:“朕知道了,也说过他们。”又赶紧补充,“其实朕问过,许多事情都是底下人所为,舅舅姨母他们并不清楚,朕风闻此事后,已经下令申斥,今后必不再犯。”
朝轻岫:“可臣听说首恶至今未诛。”
殷二十一郎插话:“大夏有律法,有爵者犯罪,可以用财帛爵位相抵。”
朝轻岫笑:“那位王家郎君何时有的爵位,臣怎么不记得?”
小皇帝:“是朕看他勤勉,前些日子封了一个虚衔,犯事后已经革去,当时武威王不在朝中,或许不曾听过。”
朝轻岫:“官家,臣有一言上奏。”又道,“所为‘诚爱而欲快之也,而适足以杀之’,官家若要保全亲戚,就不能放任他们为非作歹。”
殷二十一郎忍不住道:“王家是陛下外家,谁敢对他们心怀恶意。”
朝轻岫:“外戚跋扈之事,史书多有所载,君侯日日读书,一定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殷二十一郎顿时哑然。
眼见小皇帝已经愈发难安,朝轻岫适时打住话头,起身告退。
小皇帝小声问了一句:“武威王不在宫中用饭么?”
朝轻岫笑:“今日官家与君侯兄弟两人一块用饭,臣不敢打搅。”
小皇帝忙道:“武威王也是我阿姊,咱们其实都是一家人。”
朝轻岫温声:“有陛下此言,臣北巡之时,岂敢不尽心竭力。”再度拱手,“臣告退。”
她拱手时,小皇帝身边所有宫人全部行礼恭送,连小皇帝本人也想起身,站起之前,却被二十二郎使了个眼色,小皇帝犹豫一下,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目送朝轻岫出门。
朝轻岫出宫登车,对左右道:“最近多在王家周围看看,若遇见那位郎君出门,就将他请到六扇门去。”
一位属吏:“若是六扇门不肯接收,该如何是好?”
朝轻岫笑:“卓尚书岂是那样不敢担事的人。”又随意道,“当真有人阻拦,就拿我的安民诏过去。”
属吏倒不觉得王家那边会有敢阻拦自己拿人的豪杰
,但:“恐怕王家会觉得殿下不给他们脸面。”
朝轻岫:“也是。”又道,“不过只要出手干涉那边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疑心,觉得我太过自专,既然如此,也不必太避嫌了。”
属吏目光微动。
朝轻岫:“除了那位王家郎君外,也请人替我告诉王老尚书一声,他大约是近来事务繁忙,所以无力约束家人,我不忍他清名有损,一定请奏官家,别叫他如此忙碌。”
属吏露出些跃跃欲试的表情,高兴道:“是。”
查四玉护送朝轻岫出宫,用目光警告了一些不够稳重的属吏,站在一旁等朝轻岫上车,然后才坐到驾车的位置上,亲为执鞭。
马车内,朝轻岫笑问:“四玉今天不用再禁中值守么?”
查四玉:“王将军另外派了人来,说是近来都用不到属下了。”
朝轻岫靠在软垫上,半闭着眼,语气很平淡:“既然官家不想瞧见你,那你就先回六扇门去。”
查四玉垂首:“是。”
*
武威王与小皇帝见面后,过了数日,王家几位年轻人忽然被请到了六扇门内喝茶,王老尚书本人也因为治家不利,遭遇了停职削俸的正确对待。
朝野上下一时间肃然无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王家那边居然没怎么挣扎——眼看朝轻岫就要去北边巡查了,王家宁愿吃了这个亏,多忍她两天,也别给朝轻岫在定康滞留的借口。
眼见朝中事务变得井然有序,朝轻岫也就不再多留,点齐人马便出发向北。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定康内便有噩耗传来。
官家某日微服出宫,前往外家散心时,不幸遇刺身亡。
消息传开后,全城哗然,卓希声立刻控制王家上下所有人,同时禁军也做出反应,派人封闭宫城,免得事态扩大。
作为四朝老臣的司徒元不顾自己早该退休的年龄,再度站出来压住局势,随后御史杜知鸣上书,怒斥王家十大罪状。
第一是欺君罔上;第二是僭越不臣;第三是因私废公,为一己之利,排挤贤良;第四是欺君媚上,将官家置于险地……
杜知鸣痛快地骂了一遍后,其余御史随之跟上,跟着将王家骂的狗血淋头。
——大臣们都很有默契,毕竟皇帝驾崩肯定要有人担责任,此事本来就是王家没办好,罪责自然也得落在他们头上,免得牵连他人。
司徒元一面稳定局势,一面给朝轻岫写了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去,请她立刻回京主持大局。
越是动乱时节,越需要手腕强硬之人坐镇。
*
定康城。
在旁观者看来,朝堂中的风波好似永远没有彻底安定下的一天。
清晨时分,数十骑士策马入城,然后径直往宫中行去。
在得知小皇帝驾崩的噩耗后,朝轻岫甩下车队,带着心腹随从先一步回京。
朝轻岫一早入城,进宫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
来。
她在宫道上见到了司徒元。
两月未见,重逢时,这位历经四朝,功力深厚的威定公,似乎又沧桑了一些。
朝轻岫由衷道:“司徒大人辛苦。”
司徒元先叹了声气,然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告诉朝轻岫知晓。
朝轻岫点点头:“既然王家诸人已经被控制住,那何时处置都无妨,现下的问题是,官家去世时并无血脉留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只好在兄弟姊妹中挑选新帝。”
她没把话说完,不过谁都能意识到,剩下那群人里,与先帝年龄最相当的只有殷二十一郎。
司徒元看她一眼,道:“卓尚书控制王家那些人后,仔细调查往来书信,怀疑二十一郎恐怕跟行刺之事有干连。”
虽然卓希声现在并无明证,但只要二十一郎有嫌疑,就等于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而且司徒元也并不觉得二十一郎无辜。
无法遏制住对权力的贪欲是人类的本性,对殷二十一而言,只要弟弟死去,他就有可能登上皇位。
一步之遥,就是君与臣的分别。
殷二十一郎年纪太轻,实在很难遏制住自己挑拨小皇帝与武威王之间关系的想法。
朝轻岫神情从容:“就算二十一郎不行,那还有十九娘。”
司徒元目光复杂地看着朝轻岫:“原来武威王想拥立十九娘继位?”
朝轻岫没有直接回答,只轻轻笑了一下:“我为人臣子,岂能轻言废立?还是先给十九娘递个消息,瞧瞧她的态度再说。”
司徒元闻言,没忍住“呵”了朝轻岫一声。
倒不是司徒元不够稳重,只是两人认识太久,也太熟悉,考虑到今后“呵”她的机会不会很多,司徒元决定坦率表达自己的心情。
被“呵呵”的朝轻岫果然只是微笑。
司徒元按照朝轻岫的意思,将消息递了出去。
从永平元年开始,殷十九娘就时常出入武威王府邸,四年前还在朝轻岫的上奏下被封了君侯,两人名为堂姊妹,实则有些师徒的意思。
得知小皇帝去世后,殷十九娘就一直老老实实闭门不出,直到看见了旁人给她递来的一张纸条。
殷十九娘看了纸条许久,末了将之放在蜡烛上,看着纸条燃烧殆尽。
三日后。
殷十九娘联络大夏宗室亲贵,联名上了一封劝进表,希望武威王继承大位。
“……”
十年过去了,在朝轻岫的用心经营之下,她的宗室身份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承认,官方上的名字也改成了殷姓,只是平日不讲究时,还按旧日称呼来。
普通百姓大多发自内心地认为武威王是皇帝的堂姊,与此同时,朝中与朝轻岫有关联的大臣数量也越来越多。
哪怕平时跟朝轻岫关系不亲近的人,相处这么些年后,也渐渐觉得,起码武威王本人处理问题的能力不错,对事情的分析挺清晰,性格也算
稳定(),据说还学过武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似短命之相。更要紧的是她对北臷态度强硬,而且看上去能将强硬的态度坚持下去。
有前两人皇帝一平庸一败絮在前面做对比,朝臣们对武威王继位的接受力度一下子便高了起来,得知十九娘上劝进表时,基本没什么人站出来坚定反对。
既然反对派保持静默,中立派这几年又因为王家的事情对小皇帝甚为不满,剩下的死忠派当然得力保武威王上位。
劝进表第一回递上去时,身为大夏忠臣的武威王自然严词拒绝此事。
宗室们也没放弃,继续言辞恳切地晓以大义,从各个角度论证武威王才是真命天子,若不继任皇帝位,简直对不起大夏列祖列宗。
司天监推演天象,表示武威王身具紫薇之气,只有她同意继位,才能保证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希望武威王为了天下苍生,郑重考虑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道路。
武威王闻言,用袖子抹了两回眼泪,表示自己德行浅薄,不能窃据神器。
虽然武威王态度坚定,奈何其他人态度更鉴定,到第三次时,连司徒元都去找了朝轻岫一趟,结果她还是坚定地表示自己并无谋夺皇位之意,语气之果决,差点让司徒元产生了“咱们俩到底谁才是从一开始就有不臣之心的那个”的错觉。
到朝轻岫第三次正式推辞为止,皇位已经空了一个多月。
不过虽然推脱皇位,朝轻岫还是尽自己亲王的义务,每天都在禁中值宿,顺便替先小皇帝认真守灵。
因为公务繁忙,这一日朝轻岫只睡了一个时辰就匆匆起身,洗脸漱口后,又换了新的外袍。
宫人轻声轻脚地为朝轻岫披上衣衫,然后迅速退下,朝轻岫刚端起茶盏,忽然觉得身上衣服不对。
袍子上的花纹不是亲王用的蛟龙,而是天子用的金龙。
就在此刻,殿门被打开,一群衣冠端正的大臣站在门口,对着朝轻岫拜倒,公孙卫等人更是抢步上前,拥簇着朝轻岫坐到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龙椅上,随后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一只手拉着衣襟的朝轻岫:“……”
司徒元面色肃然,似乎没注意到朝轻岫今天洗脸洗得太匆忙,眼下看着还有些睡眠不足的萎靡,一字字道:“请官家早日继承大统,以定民心。”
诸大臣跟上:“请官家早日继承大统,以定民心。”
一重又一重的声浪以此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
这道声音很快就会传遍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永宁九年十月。
北臷收到消息——大夏哀帝遇刺身亡,崩后无嗣,群臣以大义相晓,拥武威王继皇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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