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云阔从昏睡中醒来时,他听到了两位御医之间的交谈。
“这曲巡查使,伤得真是重啊。”
“是啊,再差那么一点,就该伤着心肺了。要是真如此,圣上也不知会如何怪罪于我们。”
“幸好曲巡查使还年轻,身体的底子也确是好。他这会儿的脉象虽是气血两亏之相,但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恢复。”
“是是。”
他看到了那两位御医的官服,如此也就知道了那两人的品级。
而后曲云阔便明白,他的冒险,值得了。
曾经,圣上每回在推行新法的过程中遭遇阻力,抑或是被群臣所反对,谢相都需要用上千言万语,以及数个夜晚去向圣上解释此行的必要性;并且此举若是成功,又会给大衍带来多大的益处。
而那些话,很有可能是他先前就已经详述了许多次的了。
但即便如此,圣上也不一定每回都会被谢相劝服。
当今的圣上就是这么而一个容易摇摆不定的人。
曲云阔自知他在皇帝的心目中没有谢相那般的位置,也明白他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在盛京城,更是容易让皇帝对他生出猜疑来。
此乃人之常情。
于是,他便只能走出这样的一步棋。
若他在遇刺途中没能掌握好分寸,失了性命,那就证明他的确命该如此。
而如果他想做的事连一个开头做不成,那么若是上天要他折在这里,他便就折在这里吧。
但如果他的这一局能够明朗,那么往后,他不光不需去费尽心思让圣上相信自己,也再不必去和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做根本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了。
曲云阔不喜欢和人做纸上谈兵式的争论。
他想要的,不是在这种事上赢过别人。而是那样的人根本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此,他就可以把时间与精力都只放在他该做的那些事上。
而现在,他则只需要等待即可。.
随着曲云阔所拿到的有关那三桩案子的人证与物证都悉数回京,并被送往御史台,人们便会发现,曲云阔所说的那些,全都是有凭有据,且无任何夸大之处的。
而他所行之事,也俱是照章办事。
之所以一件两件三件事都显得如此令人匪夷所思,只不过是因为曲云阔当真就是如此敏锐,能从寻常人所注意不到的细节之中发现问题。
就好比他之所以会去到秦州,就是因为他先前查阅了各地送来的周志与上报的各项公文。
结合秦州周边那些州的降雨、气候、所种粮食的种类以及收成来看,秦州不可能在过去的三年内都连遭干旱。
同时,秦州明明遭遇了干旱,却拿到了比往年还要多得多的酒税,这一点也是极为可疑的。
曲云阔就是会在去到各地巡查之前,便已筛出了他认为可疑的地方。
但当时的他手头并没有任何证据,也就不可能提前把这般的推论告知于圣上。
而更为让人不得不服的,则是他确是只需一个月,便能查出寻常人连半年都查不明的事情真相。
这可真是让先前因为弹劾曲云阔而被罚了俸禄的朝官们都哑然了。
“先前我还以为那曲云阔有多招人恨呢,好像那个月里天天都有好多人去参他。搞了半天,弹劾他的,还有上奏说他居心可疑的,从来就是那么几个人。”
“是啊,我看宫廷记录官先前公布的罚俸记录,居然还有人因为弹劾曲云阔被罚俸一年的呢。”
“一年?不是说弹劾一次,只罚一个月么?”
“可不是么,要不然怎么说,从来就是那么点人呢。”
如今,真相大白。
并且圣上还为了要还曲云阔一个清白,特意派了人去往那三州,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与核实。
皇帝如此大费周章,自是让百官都明白了他对于曲云阔的态度、以及维护之意。
而曲云阔则也没有辜负圣上对他的信任。
此般的调查越多,便越是令先前在圣上面前参了他的人感到诚惶诚恐。
皇帝的此番作为就差没把那么一句话刻成印章,再挨个敲在他们的脸上了:
‘尔等自己是个废物,便也不许别人能干了吗!’
不仅如此,圣上还颁布诏令,以后群臣要是弹劾同僚,一个月之内最多就只能弹劾三次。
若超过,便要罚他们一旬不许上朝。
那么这个三次指的是弹劾同一人不能超过三次,还是这个月内弹劾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能超过三次呢?
圣上没说。
只是让他们自行领悟。
反正,到时候皇帝想怎么罚他们,便怎么罚他们。
盛京的朝堂之上,已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了,正主曲云阔却依旧还没回朝。
只是这倒也是让人能够理解的事。
毕竟,曲云阔伤势颇重,此时自然骑不得马,并且也颠不得。
于是朝堂之上那么多人都因为对于曲云阔的无端猜疑而被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