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老爷喊着那些乍一听起来像是鼓励,可实际全是灭自己人威风的丧气话进到孟瑶的那间院子时,孟瑶正在书房中列一份单子。
上面写的全是假使她外放做官,要带上的东西。
中衣呢,带三套。斗篷、帷帽、还有雨具也定是要的。
但至于外衣带哪些,还是得看她去的地方到底是冷还是热。
平时要用的东西倒是不急,可以在家里数上一遍。
而最让孟瑶感到头疼的,是书要带几卷,又是有哪些书才值得她在去到很远的地方时都一直带在身边。
正考虑着呢,孟瑶就先是听到父亲嘴里喊的话,随后又看见父亲一路大步走到了她的闺房门口。
“女儿!孟瑶,瑶瑶?你听见了没有?”
孟瑶不得不放下了笔,从窗户那儿探出脑袋向父亲挥了挥手,说:“父亲,我在这儿。”
这孟老爷不看到他这小女儿还好,一看简直是既嫌弃又焦急,说:“你怎么还是穿这么一身呢?头发也梳得这么简单?我是短了你银钱买胭脂,还是短了你银钱买首饰呢?”
孟老爷揪心得直用手背拍手心。但末了,他还是一咬牙,说:“诶呀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现在就随我去看放榜。这都什么时辰了!”
说着,孟老爷这就跑进了小女儿的书房,想要拉住女儿的手,直接带着人上马车去。
孟瑶看了一眼房里的绕梁,绕梁就立马上前欲拦住老爷,说:“老爷,老爷您慢点,可别摔着了!”
就在绕梁挡着孟老爷的时候,孟瑶便从书案前起身,来到茶台前坐下,替父亲磨起了茶粉。
孟瑶说:“父亲,无论此时我去还是不去,科举考试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我们又为何要在此时就去看放榜呢?若我中了进士,他们自然会找到我。”
说到这里,孟瑶便顿了顿,而后又是以极为平淡的口吻说道:“若我落榜了,晚些过去看榜,不是刚好能让我看个仔细,确定我的名字真的没在上面吗?何必要现在就冒着雨,去和那么多人挤一挤?”
“歪理!我看你这些都是用来逃避看榜,故作玄虚的歪理。”
说罢,孟老爷又指着孟瑶,说:“我且问你,你现在不去看榜,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吗?没有!你这两天国子监都不必去了。你根本什么事都没有。闲得很!”
“重要的事么,自是有的。”
话既然都已说到这份上了,孟瑶便也不接着磨茶粉了。
孟瑶知道,在父亲看来,自己做不到的事,他的女儿就也一定不可能做得到。
这几年来,她已不愿让她的父亲看到她写的策论,也不想去费那些力气去让父亲知道自己如今在国子监内,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成绩。
孟瑶也时常觉得,很多比这要艰深得多的道理,她也能在策论中写清楚,更论证明白。
但她唯独无法让父亲明白她真正的样子。
她也无论如何都同父亲说不清也道不明。仿佛连从她口中所说出的,最为简单的话,父亲都听不明白意思。
既然离她越近之人,越难改变对她的看法,那么孟瑶便也不愿白费这些力气了。
但在今天,孟瑶虽是想要让自己还和平日里一样镇定自若,却还是没能忍住,和父亲说起了她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凭我的才学,应当是做不到状元和榜眼。校书郎一职,到不了我这儿。若是寻常进士,最有可能的,便是外放做节度判官,或是司理参军。如此,我就得提前想好了我到时候都得带上点什么东西。免得到时候过于匆忙。”
“你!你小小年纪就学会装腔作势了。我看你这分明是死鸭子嘴硬!”
孟老爷觉得他可真的是已经很宝贝很宝贝这个女儿了。要是孟璃那丫头如此跟他唱反调,他还能有耐心这么和孟璃好说歹说?还要把一张热脸给贴上?早就不理人了!
但孟老爷说到此处,也真是不愿和这丫头辩下去了,他直接挥一挥袖,说:“成!你不去,我替你去!”
一早起来就打扮好了的孟老爷在自家嫡女这里碰了壁,便气冲冲地带着家仆出门,带着自家夫人坐马车往放榜的地方去了。
孟老爷的官位不大,家里的府宅也不在盛京城里顶好的街上。
当马车从孟府门口驶出的时候,车轮压在了并不平整的地面上,让马车颠得是厉害。
而在孟老爷家的马车一个转弯拐出那条更为老旧的窄街时,便险些同一辆看起来颇为华贵的,用两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撞上。
孟老爷惊慌之下,连忙扒住车厢的窗户,并向外看了一眼。
而后他就看到坐在那辆华贵马车上的,竟是一个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脸上稚气未脱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虽未说话,眼睛也只是看着前方。然而只是如此的一张侧脸,以及他端坐在马车上的样子,便让人觉得……在他的身上,竟是有着一份在寻常人身上所难以觅得的贵气。
那小郎君似是察觉到了孟员外郎直直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来。
然而不等孟员外郎与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