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就这么憋着一肚子的火,竟真的扛到天亮也没打瞌睡。
待到县衙里也渐渐有了人之后,孟瑶这个刚上任的知县才找着能把她送回知县宅邸去的人。
但她似乎是把一大早的就来了县衙里的几个胥吏都给吓了一跳。
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新知县会勤勉至此,也是真的没想到新知县才一来他们庆阳,就被他们怠慢至此。
于是三四个胥吏,还有县衙里的其他人等就直接给孟瑶闹了一出鸡飞狗跳。他们给孟瑶寻了一辆马车,并且三四个人争相去搀着她扶着她,还要有三四个人在前面带着路。
“孟知县,小心门槛!”
“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
“孟知县!车来了车来了!车就快来了!”
“诶呀孟知县啊!您这……怎么才一来这儿就忙了一宿的公务呢?”
可怜孟瑶一宿没睡,好容易熬到天亮了,却还要听到这些声响在她的耳边震来震去的。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仿佛是一只绣球。
被许多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抛来抛去。
待到孟瑶终于忍耐到上了马车的时候,她已是整个人都险些要昏死过去。孟瑶瘫在马车上,双手的掌跟都按在了额边,双眼也紧闭着,想要借此来帮自己稳一稳心神。
怎料此刻窗边竟是又传来一声呱噪的:“诶呀慢点!跑这么快干什么!就不能把车驾得稳一点吗?可别惊着大人了!”
忍不了了啊。
哪怕是个泥人,忍到此处也得裂开了。
于是孟瑶那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她也带着一股子能吓哭小孩子的气势迅速起身,拉起了车窗的帘布。
只见这马车跑得比她走路还慢。先前县衙里的几人也还走在马车的两边,跟着呢。
见孟瑶拉起帘布,其中一人还连忙谄媚地凑上来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孟瑶只回了一单字:“有。”
“大人快快请讲!”
孟瑶语气冷淡道:“你太吵闹,说话声惊到我了。”
说罢,孟瑶便松开了手,也不管那人脸上僵硬了的表情,转而直接对车夫大声道:“把车给我驾得快些!这都比我走路还慢了。”
待到那些恼人的声音没有了之后,已是困得不行了的孟瑶终于能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然而当她终于又从马车上下来,并看到了这座很是气派的宅邸,她的睡意便慢慢地散了。
光是这座知县府邸的大门,便有她家里的那扇大门的三倍那么宽。
而当里面的人应了门,并打开宅邸的大门,孟瑶便立刻看到了里头视野开阔的前院。
府里的奴仆们似乎已经等了她一宿了,此时看到她来到府上,便更是殷勤地一拥而上,将她迎入府内。
庆阳并不是一个多雨多水的地方。
可孟瑶却偏偏在穿过了前厅后,看到了许多绿植,以及被精心维护的花丛。然而这并不是这座知县宅邸内唯一出乎孟瑶意料的。
因为一路向着这间宅子里走,孟瑶还便又看到了假山、以及架着小桥的流水。
负责打理这间宅子的三十余名仆从在管家的带领下,于孟瑶的面前站成了两排。他们虽要低着头,却还特别好奇地想要看清楚孟瑶的模样。
这是一间很大很好的宅子。
并且在这间宅子里,还有等着她的几十名仆从。
可是站在这样的宅子里,也站在那么多庆阳本地人的眼前,孟瑶却反而有了底气不足的感觉。
管家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孟瑶,然孟瑶却是语带迟疑地说:“我的俸禄,怕是养不起这么多人的。”
“大人,您这是哪儿的话呀!这些下人们,都是被城中的百姓送来您家的。不用您出俸禄!”
“城中的百姓?”
“是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自家儿女派来我这儿当差?”
“大人,您说笑了!”说着,管家便走近了几步,在孟瑶的耳边悄声说道:“大人,这都是我们庆阳的士绅家里用不上的奴婢。每家每户匀一两个出来,您这儿不就够人手了吗?”
这么一说,孟瑶便明白了。
这些人,便是庆阳的士绅们送来给她的贿赂了。
孟瑶未有即刻发火,更没有说出质问与拒绝,而是按了按眉心,稍稍定了定神。而后她就走到那一个个仆从们的面前,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又是被谁家派来她这里当差的。
管家看到新来的知县居然这么领情,脸上完全乐开了花。
孟瑶原本想要把这些全都记住,而后回到屋子里将其写下来。
然而速记原本就不是孟瑶所擅长的。她现在又是一宿没睡,脑袋都是发胀的。这三十多个人的出处,她是真的没法给记清楚了。
于是孟瑶便看向一旁依旧殷勤地望着她的管家,并问道:“管家你呢?你也是县里的父老乡亲送来我这儿的吗?”
管家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我是我们周家老爷送来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