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瑶转身之前,苻飞就已经看了她一阵子了。
又或者说,他在天黑之后就潜到了县衙了。而在推门进到这间屋子之前,苻飞其实已在这间屋子对面的房顶上看了里面的人好一会儿了。
当此时的苻飞望向这位新上任的知县时,他已对其收起了自己对于老弱妇孺的那些同情。并且他也已经对自己说了很多遍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让苻飞在面对转过身来的孟瑶时,依旧可以保持那般骇人的气势。
但孟瑶的反应却是出乎苻飞的意料。
当孟瑶在转身后看到他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时,孟瑶的确是吃了一惊,但却没有立刻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仅如此,孟瑶还在稍稍缓过神来后,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不速之客。
两人便是这般一个人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另一个则缓缓地靠近。
终于,苻飞在距离孟瑶还有五步那么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并问她:“你不怕现在看得越清楚,一会儿就死得越快吗?”
在孟瑶的视线所及之处,此人并未带兵器,但是那双手倒是看起来极为有力。
孟瑶也确实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想要杀自己,其实并不需要用刀剑。
于是孟瑶说道:“确实是怕的。”
可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她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要往后退,或者要喊人过来保护自己的意图。
孟瑶只是合上了桌案上摊开的那些记录有庆阳县百姓户籍的卷册,而后便接着说道:“毕竟,我若是死了,庆阳的一千驻军,可就活不了几人了。不仅如此,他们的家人也会一并受到牵累。”
这句话让苻飞愣了愣,而后他就整个人的气势都收不住了。
“你在威胁我?”
说出了这句话的苻飞就仿佛是被放出了牢笼的猛兽。
可孟瑶却反倒是放下心来了。
“非也,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以为的人。”
说罢,孟瑶便又看了看此人身上的单衣。也不禁皱着眉头呼出了一口气。
孟瑶起身给苻飞拿了一个坐垫,并向其做出了“请”的动作。
而苻飞则也真的就如孟瑶所示意的那般,坐到了孟瑶面前的那个位置。只是从苻飞应了孟瑶的邀请,前去坐到那个坐垫上的时候起,他身上的防备与紧张感便都增强了。
诚然,若是今晚苻飞想要杀孟瑶,那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可偏生……当他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向孟瑶时,他眼睛里所暴露出的紧张却是在告诉孟瑶——在此人的眼中,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今天你的同伴来寻我时,在路上留下了许多箭。这些箭全是由永兴军路的兵器监所督造。在他们走后,我便让人把那些箭全都收起来了。现在这些箭几乎都在我这里。”
当孟瑶说到这里时,她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已经很生气了。又或者说,当她开始和此人说话时起,他就一直都在生气。只是现在就气得更厉害了。
孟
瑶便也话锋一转道:“若你想要()?(),
我明日便可将这些箭归还于你。”
“但你还留了一支箭。”
“因为有些事?()?[(.)]???????()?(),
我虽不想追究()?(),
可你们毕竟还是做了。”
“你想要什么?”
如果眼前之人真是一头狼()?(),
或者一只老虎,那他此刻应当已经扑上来撕咬自己了。孟瑶也的确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咬牙切齿。
然而到了这样的时刻,孟瑶却反而觉得,眼前之人的顾忌已然越来越多。
而她,则也渐渐成为了这场对话中,更占据主导权的那个人。
“如果你们能向我保证日后改过自新,且绝不再犯,那我也可以不去追究你的同伴在今天犯下的过错。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向你保证——我待你们,一定远远好过这里的上一任知县。”
听到这里,苻飞反而是气笑了。
他说:“你这等狗官,原本就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就会让我们去做什么。哪里还用搭上这么多东西?你哪怕半年也不给一口肉吃,我们也不是一样得像牲畜一样被你差遣。姓孟的,我虽是贱命一条,但也没兴趣被你这般耍着玩。”
说完,苻飞便起身要离去。
孟瑶不知他怎么这就一言不合地要走了,连忙起身挽留。
“壮士且慢!”孟瑶说道:“因为不得已而听令于某个人,和真心诚意地听候一个人的差遣,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两件事又怎能一样呢?”
“你这狗官,如此阴险狡诈,竟还想要我为你赴汤蹈火?”
孟瑶并非存心想要激怒对方,便着急在此时对其晓之以理。她说:“我初来庆阳,在此地并无根基,如果我……”
苻飞根本就不听孟瑶所说,只是怒气冲冲道:“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怎么全都像你们一般去读书了!”
得,底牌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