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倪玉霞见刘双江仍在纠缠不清,意恐有人来铁匠铺,于是她借故说来了身子,才打消了刘双江的淫邪欲望。
但是刘双江既已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刘双江仍然每天到铁匠铺里来,来了还如先前一样,眼睛直视着某个地方,而眼睛的余光却罩着倪玉霞,尽管这样很累很累,他却似乎乐在其中。。
刘双江一来,倪玉霞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刘双江来了,那双眼睛虽然没有盯着她,但她已经开始感受到了一一从刘双江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贪婪目光。
她如芒刺在背。
而李三只要一离开铁匠铺,刘双江都会来纠缠。
这个时候,倪玉霞就不敢离开铺子走进卧室。因为铺子里外都看得见,人来人往,刘双江没有太多机会。
那么倪玉霞为什么没发作?按照她的脾气秉性,她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你强加于她,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答案也是明白的。
她和丈夫从朱家集被撵到了一条街,又从一条街撵到了西正阳。如果在西正阳又站不住脚,接下来又可去哪儿呢?
每每想到这儿,她就心中酸楚、不寒而栗。所以她只能委屈求全,虚以委蛇。
她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守住自已的底线:不让刘双江得逞。
她没有把刘双江纠缠她的事告诉丈夫李三,她知道丈夫若知道她正在受人欺负,他会拼命的。到时候她和刘双江的事闹得风是风雨是雨,没有事也会变成有事,那他们夫妇俩还能在西正阳呆下去吗?
丈夫李三不是一个喂喂诺诺的人吗?想当初她和罗宋如胶似漆,他不是忍气吞声么?
其实答案也是明白的:她和罗宋,那是她有情他有意!李三对于老婆愿意的事,从来只是自认晦气!
而对于倪玉霞的虚以委蛇的做法,刘双江从不满,到愠怒……终于让李三识破了。
晚上,睡在床上,李三质问倪玉霞:“你跟刘双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在我后面指指点点?”
倪玉霞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们根本没有事。你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
“传言?哼,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当年你跟那罗宋……唉!”李三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下去了。
倪玉霞知道罗宋的事伤了丈夫的心,但这次李三却误会了她,以为这次又是她自愿的!可是这次她什么都没给刘双江,她在为丈夫守住最后的防线而努力。
“当家的,你不要这样么?你不要这样!真的,我跟那刘双江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看到丈夫痛苦的样子,倪玉霞抱住李三,真诚地说。
“是他纠缠你?”李三隔着一层雾似地看老婆。
倪玉霞只得点了点头。
丈夫相信了。
其实李三对于倪玉霞始终是相信的。倪玉霞与罗宋之间,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幸福的样子,让他觉着自己配不上倪玉霞。
“这个狗日的!”李三低声骂道。
“当家的,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倪玉霞说。
倪玉霞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没有底。毕竟“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宋的事,已经够丈夫烦恼的了,如果刘双江的事她没处理好,她觉得更对不住丈夫了。
一想到罗宋,她觉得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丈夫。
那天,她正在铺子里拾掇,却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了铺门前。她以为又是刘双江,所以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那人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过了好久,倪玉霞才抬起头来。
其时街面上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她已经感受到了,刚才站在铺门前的人决不是刘双江。
她往铺子外望去,发现在去往河埠头的那边,有一个人的背影非常熟悉。
她吃了一惊。
这个人的背影极像早已遗忘的罗宋的背影。
然而她苦涩地笑了笑,罗宋已经离开她三年了。当年她一手挟一个将罗宋和李三救出了鸿宾楼,她和李三逃出朱家集,过后罗宋就销声匿迹了!
罗宋在寿县,不,倪玉霞听罗宋说过,他是凤台人,和考古队长都是凤台人。就算罗宋不在寿县,也不至于在西正阳出现。
那个酷似罗宋的人走了,走下河埠头去了。如果她当时去追,她是完全可以追上他的!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自嘲地笑笑,苦涩中掺杂着一种思念,思念中混和着的是淡淡的惆怅!
可是在她的心底深处,那个背影被深深地烙下了;在潜意识里,那断定那个人一定是罗宋。
日子在不紧不慢中流逝,就像不远处淮河里的水也在不紧不慢地流淌一样。
刘双江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婆娘已经起去了。
阳光已经从高高的窗棂子里射了进来。这种老宅,高深莫测,不像普通百姓的平房,站在房间里,伸手可顶着楼板。
可是刘双江讨厌这种高深的房子。置身其中,倒好像置身在冰窖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