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这是金属风暴。
下雨了,这是死亡之雨。
羽箭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箭镞撕裂血肉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死亡如同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右翼阵线,没有人能够幸免,在后金复合弓弓弦颤响中,明军成排倒下。前排的前军还好些,有盾牌保护,后排的就惨了,他们几乎只有一件单衫,后排精心打制的轻箭可以很轻松的贯穿他们的身体,箭雨冲涮之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望着天空中密集飞来的羽箭发呆,然后中箭倒下。
在盾车的掩护之下,后金弓箭手从容的射出十轮箭雨,将六万支利箭倾泄到明军头上,然后退了回去。十轮箭雨过后,明军右翼已经是尸横遍野,侥幸没有倒下的明军惊恐的看着四周,看到的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挣扎惨叫的伤员,右翼几乎被射垮了!然而,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后金弓箭手是退下去了,但是战鼓却擂得震天动地,野兽般的嚎叫声响起,数以千计身披重甲的步兵眼带血光,举着虎枪朝他们冲了过来!倒在地上的伤兵成了第一批牺牲品,一双双铁鞋抬起,落下,骨骼断裂声和伤兵垂死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不知道多少中箭倒地的伤兵就这样被他们生生踩死了,这些重装步兵却看也不看,踏过一具具血淋淋的躯体,朝浑身发抖的幸存者扑去!有些明军从他们手中那可怕的虎枪认出了这些重装步兵的来历,惊骇欲狂:“索伦死兵!是索伦死兵!”
所谓的索伦死兵,其实就是索伦部————别想岔了,东北并没有什么索伦族,索伦部是明末清初对分布于石勒喀河、黑龙江流域、外兴安岭一带的鄂温克族、鄂伦春族和达斡尔族的总称,是黑龙江中上游的土著部族集团。这些少数民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森林之中,忍受着暴风雪的侵袭,猛兽的攻击,饥饿的折磨,顽强的生存着。苦寒而贫瘠的土地磨练出他们坚韧顽强的性格,暴风雪和猛兽打磨出了他们非人的身骨子,使得这些渔猎民族异常的强悍,在泼水成冰的季节带着一块肉干一袋劣质烈酒上山追熊猎虎,在树木都被冻得喀喀开裂的山林中呆上十天半个月对他们来说只是等闲事而已。后金苦于自己人口太少,每统治一地,必大量征发当地青壮为自己效力,比如说蒙古人、锡伯人、索伦人甚至朝鲜人。索伦部的青壮因为勇猛善战,力大无穷,很快就成了八旗军中的重要战斗力,每当战局陷入胶着或者明军战线出现动摇的时候,这些身披重甲手持虎枪的索伦兵就会上阵,而他们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明军的防线撕开,将明军冲垮。明军称这些重甲步兵为“死兵”,并不是蔑视他们,而是畏惧,怕到了骨子里!每当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冲上他们的阵地,撞开他们的阵列,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尸山血海!
现在,索伦死兵又来了……
张洪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索伦死兵在自己的阵地横冲直撞,撞翻盾兵,踩死伤兵,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建奴还真是看得起他,一口气动用了这么多索伦死兵!他回头望向中军方向,只见那面绣着大大一个“张”字的战旗还在原位,迎着寒风猎猎舞动。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发出一声怒吼:“跟我上!”挥舞长刀冲了上去。张洪谟身后的家丁没有迟疑,发出一声呐喊,猛冲上去,刀枪并举,照着那些铁罐头一般的索伦死兵猛砍猛剁!索伦死兵不闪不避,长刀砍在他们身上当当作响,长枪刺上去,枪杆绷成弓形,枪尖却难以寸进!狞笑中,索伦死兵手中的虎枪闪电般照着明军家丁的咽喉或者胸部刺了过去,又快又准,明军家丁还没来得及撤回刀枪格挡,虎枪枪刃便已经轻松破开他们的甲胄,齐柄刺入咽喉或者胸口,从背后血淋淋的突出一大截。被刺中的明军创口处鲜血飞溅,没等他们倒到地上,便已经断了气。这些家丁的装备比明军普通士兵要好得多,但是他们的盔甲的质量仍然是不敢恭维,而索伦死兵的虎枪破甲能力又是出了名的强,这些家丁跟裸体与索伦死兵肉搏差不多!索伦死兵像铜墙铁壁一样压上来,虎枪不断刺出,几乎每一枪都要刺入一名明军家丁的要害,带走一条生命。几乎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张洪谟身边那点家丁被死伤殆尽了。一些明军士兵鼓足勇气扑了上去,顽强抵抗,然而他们的装备和训练跟索伦死兵相比都差得太远了,上去只能是送死。索伦死兵不断往前推进,明军被他们一丛丛的刺倒,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阵线很快就被撕裂了,更多的后金步兵从索伦死兵打开的缺口涌入,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白刃战中,右翼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