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没有干预指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后金武士一波波的冲过来,然后一片片的被排枪打倒,心中竟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他也是习武之人,有万夫不当之勇,看着那么多后金武士倒在排枪之下,毫无还手之力,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武士统治的冷兵器时代真的要成为过去了,火枪和火炮将牢牢统治战场,“短兵相接”即将成为永远的记忆。
“也许应该削减掉横刀手的编制,增加火枪手的数量?甚至长枪兵的编制也可以减一减,跟火枪手的数量持平,甚至四六开?”
枪炮声震天动地中,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这么个念头。
河洛新军这边同样遭到了攻击。多次交手,后金已经对河洛新军的战斗力深为忌惮,他们很清楚,以河洛新军的坚韧和冷酷,就算他们这两万多人全部撞死在铁丝网前,也休想突破河洛新军的防线,因此阿巴泰没有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只是派出一部份游骑佯攻。那些游骑围着铁丝网纵马飞驰,将利箭一支接着一支朝河洛新军抛射过去,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仿佛一群来自黑暗中的幽灵。此时的风向对河洛新军不利,一些后金士兵趁机纵火焚烧野草和灌木,弄得浓烟滚滚,河洛新军被熏得不轻,有眼难睁。换了一般的明军,这个时间说什么都该乱作一团了,但是河洛新军却不同,尽管眼睛被熏得眼泪长流,但他们仍然拼命瞪大眼睛,手中装着利箭的强弩紧紧握在手中,如果后金胆敢乘势逼近,他们手中的强弩便会毫不客气的发射,收割生命。
眼看着浓烟中强弩的鸣放接连不断,那些纵马飞驰,发出野兽般的嗥叫声的后金骑兵一个接一个中箭坠马,阿巴泰倒抽一口凉气,喃喃说:“好强的兵,好严酷的军纪啊!”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利用风向的优势,将突破口放在河洛新军这边,否则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厄运!
“乱军阵者死!”
这冷冰冰的五个字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征战中,早已深深的铭刻在河洛新军每一名将士的骨髓里,哪怕情况再恶劣,形势再危急,他们都会像哑巴一样管住自己的嘴巴,像钢钉一样钉在自己的岗位,想让他们陷入混乱,难,太难了!
天雄军那边枪声跟爆豆似的响个不停,东江军和川军的防线杀声震天,河洛新军的防线则是令人畏惧的沉默,战场的情况大致如此。
莽古尔泰望着始终寂静无声的河洛新军防线,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说:“这支新军,太强了!”
阿巴泰勉强一笑,说:“再强,也就这么一支,也就这么一两万人,而我大金勇武之士多达十余万,何惧之有?”一指东江军的防线:“再说,东江军可远没有他们这么强!”
东江军的情况确实不妙。开打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扔光了手头上所有的手雷,后金趁机推倒铁丝网,山洪爆发似的冲了上来。东江军也红了眼,抡起横刀短斧,挺着长矛步槊便迎了上去,与后金展开空前残酷的血肉搏杀,夜色之下,刀光似雪,剑影如虹,火箭往来穿飞,极为壮观。东江军的战斗力跟后金相差甚远,这不能怪他们,在明军的作战序列中,他们从来就不是正规军,遇上这种万人规模的大会战,东江军历来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因为这种仗他们根本就打不起。但是在胜利的希望和血海深仇的双重刺激下,东江军打得异常顽强,用辽东口音发出粗野到极限的怒吼,一波波的涌上来,跟后金长矛对捅,短兵相接,交换着人命,一些家伙甚至抱着一包炸药滚入后金大军的阵列中,在被后金武士乱刀砍成肉泥的同时,他们怀中的炸药包也发出了恐怖的轰鸣声,然后,十几个人甚至二三十人东倒西歪,甚至腾空而起。双方用钢刀,用长矛,用弓箭,甚至用拳头,用牙齿舍死忘生的扭打成一团,直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