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眯着眼睛看着城下翻涌的人浪,迟迟没有下令臼炮开火。他在等,等蒙古军失去耐心,投入更加密集的兵力。当蒙古军的兵力密度达到人挤人的程度后,就轮到臼炮发威了。臼炮固然威力无比,但是炮弹可不便宜,天雄军还没有办法自己生产,每一发都要从南阳那边运过来,路途遥远而崎岖,这炮弹又是极其危险的东西,千里转运,个中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据说还在半路上炸了几发,死了很多人。这些炮弹每一发都价值千金,他没有资格去浪费,必须让每一发炮弹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再说,就目前的形势,似乎也用不着臼炮开火,光是火枪就够他们受了。看着城下的蒙古军割麦子似的倒下,他心里充满了快慰:三百年前你们仗着强弓烈马横行天下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吗?死不完的鞑子!
一帮戴着皮帽、蓄着浓胡须的大汉就在郑经身边,对着城下惨叫不断的蒙古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些都是经常跑塞外的马帮镖师,个个武艺高强,胆大包天,喝得劣酒,骑得烈马,马上马下的武艺都相当过硬,平时他们负责保护货物,机会来了也不介意抢几个蒙古小部落或者实力弱小的商队,来个黑吃黑,把人一宰,尸体一埋,谁又知道他们干过杀人越货的好事?没办法,草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弱者是没有生存的资格的。这次他们受天雄军之邀护送十万枚银元和三千枚金币到应州来,刚巧碰上了这场大战,这些粗豪汉子顿时就按捺不住了,嚷嚷着要参战,而王文斌也有点怵这些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江湖好汉,便打发他们上城墙去了,郑经也因为手头兵力不够而头疼,自然不会拒绝。现在这些好汉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一个个脸上都是大写加粗的惊讶,叽叽喳喳的说:“鞑子怎么这么弱?打了半天连城墙都没摸到,还死了一大堆人!”脑筋灵活的则瞅着天雄军手里的线膛燧发枪直流口水,寻思着等打完这一仗一定要找天雄军买几支,这玩意太好用,威力太大了,给你一枪躲都没法躲啊!
郑经对这些江湖好汉的议论只是淡淡一笑。这些家伙固然武艺超群,但是论到兵法战阵,天雄军一个伍长都能完爆他们。他们表现得这么急躁,大概是因为都打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他们表现的机会吧?蒙古军连城墙都摸不到,他们空有一身武艺也没处施展呀。
镖师们只是急躁,蒙古军却快要哭了。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有挨打的份,抬云梯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了,还是架不起来,好几千人窝在城下挨枪子,这算什么!明军的火枪太可怕了,别说楯牌,就算是楯车都挡不住,打上了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让人看着就胆寒!也有擅长攀爬的好手嘴里咬着弯刀,腾出双手试图徒手爬上城墙,但那该死的城墙用水泥刷得跟黑板一样光滑,想爬上去?除非他们变成真正的壁虎吧!
弓箭手在拼命放箭,试图压制明军的火力,无数利箭射在城墙上再弹落,在地面积起厚厚一层————显然,他们的努力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明军的排枪依然打得又快又狠,让攻城的士兵苦不堪言。一片混乱中,人浪突然分开,一群大力士抬着一根又粗又长,顶端还有个锥状铁制撞角的巨木冲了上来,照着城门猛撞。那巨木重得要命,众多大力士齐心协力,一撞之下力道何其凶猛,再加上那个撞角,就算是包了好几层铜叶子的城门也经不起几下撞的,只一下,城墙上的士兵便感觉墙壁震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