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喧嚣瞬间沉寂,蒙古军士兵绝望地望向百夫长、千夫长,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同样惨白的脸。现在他们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怎么办?
天雄军八千步兵排成五排一堵墙似的向前推进,刺刀在黯淡的阳光之下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寒芒。十六门85毫米榴弹炮和十六门120毫米长身管臼炮在骑兵的保护下跟进,千军万马沉默无声,人不言马不语,那种沉默却比恶魔的咆哮还要骇人。推进到距离蒙古军约一里远后,这支大军停了下来,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惊恐的蒙古军,等待着他们作出选择。
是战,还是降?
桑干河涛声呜咽,从河面吹来的风呼啸而过,将大旗吹得呼呼作响。大河对岸,牧草衰黄,天空湛蓝高完,雄鹰展翅飞过,可惜自宋代以来,诗便日益衰微,否则让边塞诗人到此,豪情勃发之下大笔一挥,定能写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天雄军巍巍列阵,与蒙古军对峙,大风将他们的盔缨高高吹起,仿佛一团团疯狂燃烧的火焰,上万把刺刀斜指天空,如同一片森冷的、蜇伏的钢铁丛林,那凝如山岳的气势,让人看着就泛起一股无力感。大队骑兵分布在步兵两翼,枪骑兵夹在腋下的马槊槊杆微微晃动,槊锋寒光耀眼,轻骑兵往来调动,挥舞着射程远比对手远得多,威力也大得多的滑轮复合弓冲蒙古军大声呼喝,耀武扬威……尽管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蒙古人。
从古至今,不管是哪一国的属国骑兵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狠角色,一旦选择了为某个帝国效忠,转头屠戮起自己的同胞来比谁都狠。正因为这样,中国的汉代和唐代,还有古方的古罗马,都非常喜欢招揽蛮族组建属国骑兵,然后让他们去打草原上的蛮族,自相残杀。现在这些属国骑兵迫不及待的朝自己的同胞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急切的等待着雷时声的命令,好冲上去大开杀戒,拿那上万颗头颅来换取自己的功名富贵。
祖大弼满意的数着人头,说:“足有一万来人,不错,好大一笔赏金!”
雷时声浅浅一笑:“那也得拿得到才行……认真算算,朝廷拖欠我们的赏银都多达三十万两了,你确定砍下这上万颗头颅送到京城,他们付得起赏金?”
祖大弼大为蛋疼:“唉,朝廷也忒小气了一点,想到就算打赢了也拿不到足额的赏金,老祖就提不起精神来!”
雷时声说:“打下土默川平原,我们能够得到的利益是朝廷给的赏金的十倍,甚至百倍!”
想象一下土默川平原的肥美富饶,祖大弼舔了舔嘴唇,狠狠的点头:“那是!那块宝地我们要定了!哎,这鞑子什么意思,到底还打不打啊?”
雷时声说:“还没拿定主意呢。”
蒙古宫不是还没拿定主意,是完全没了主意!
满珠习礼、乌汗、伯颜这几位重量级人物都在溃退的过程中走散了,一个都找不着,这上万人马里有万夫长倒是有四个,然而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整支军队人心惶惶,恐惧万分,不断有人抱着革囊跳进冰冷的河里往对岸游去,这种自私的行为让蒙古军的士气一直跌到谷底。几个万夫长在激烈的争吵,有人说要放手一搏,与明军拼个鱼死网破,有人说还是投降吧,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里!投降的提议招来众人的怒骂,虽说已经被明军打得灵魂出窍了,但蒙古军还是要面子的,要他们这么多人向曾经的手下败将投降,大家都拉不下这个脸来。最后,一位来自土默特部的万夫长站了出来,他是伯颜的女婿,名叫贴木儿————这名字在蒙古可以说是烂大街了,翻开蒙古史,贴木儿、脱脱之类的名字到处都是,让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贴木儿沉声说:“住了,别吵了!眼下形势危殆,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抬头望向明军,咬咬牙,说:“敌强我弱,死战实属不智,但蒙古人的骄傲又不允许我们投降,我们只能尝试着花钱买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