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勇兴奋的挥动着手臂,连说带比划:“大人,你还不知道吗?得知那个武夫遇刺之后,河洛新军扔下大批辎重,慌慌张张的撤了,只留下千把人镇守厦门!现在河洛新军已经人心浮动,只要大人稍加拉拢,施以恩惠,那支新军就会感激涕零,主动来投!至于郑氏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只是迫于新军的压力才投降的,大人只须写一封亲笔信过去,让他们官复原职,他们立即就会反了河洛新军,死心塌地的投靠大人!郑氏一反,滞留在台湾的新军就彻底成了孤军,想回都回不来了!如此一来,福建的大权尽操大人之手,何愁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邹维涟嘴角扯动着,想笑又不像笑的样子,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其实庞勇说的,正是京城里那些大人物写信过来要他做的,不过京城里那些大人物更绝,给他多加了一条:设法拉拢沈廷扬,实在无法拉拢,就除掉他!沈廷扬是登莱水师的统帅,在台湾的河洛新军,还有杨梦龙的命运尽在他手中,如果能将他拉拢过来或者除掉他,登莱水师也就乱了,就算杨梦龙能活下来,也很难再回到大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困守孤岛,又能有几分作为?以前邹维涟对这些整死人不偿命的把戏是很感兴趣的,现在却有点儿提不起劲来了……福建大权尽操手中?这是天大的笑话,他当这个福建巡抚都有好几年了,政令不出福州城,根本就没有人拿他当回事!倒是杨梦龙在摆平了郑氏集团之后将诸般权力一一交给他,他才头一次尝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最美妙的是杨梦龙属于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躺枪的角色,他想实行什么政策只管放手去做,就算搞砸了也不要紧,有杨梦龙顶着呢,怕什么?也就是在这几个月里他才头一次可以放手施为,按着自己的计划去施政,治理地方,现在那帮家伙跑过来跟他说只要弄倒了杨梦龙,福建大权就尽归巡抚衙门了,笑话,当我是傻子么?杨梦龙一倒,他这个巡抚很快又会被架空,重新强大起来的郑氏集团只会变本加厉,搞不好连福州城都不会给他留下!邹巡抚也是受够了一群屁都不懂的人骑在自己头上指手划脚呼呼喝喝,动不动就横加指责的窝囊了,这样的大权在握,他宁可不要!而且不管东林党叫得有多凶,事实都不会改变:自诩是正人君子的东林党将这个国家弄得一团糟,濒于崩溃,而被他们切齿痛恨骂得体无完肤的杨梦龙却以他那堪称大逆不道的新政,将这个国家从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的。
思绪麻乱的邹维涟兴致缺缺,打断了庞勇的滔滔不绝,表示自己要静一静,让他出去。庞勇急得直跺脚,多好的机会啊,你还在犹豫什么?但邹维涟是老大,他也没办法,只好出去。
邹维涟拿出那封密信,将信上诸般部署、许诺看了又看,越看越恶心。他扔掉信,来回踱步,最后在一幅大字前站定,凝视着上面的字句低声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嘲的摇了摇头,“难啊,太难了!嘴上说说就行了,真要去做,就是冠军侯的下场!这个国家这么大,为什么就容不下他呢?”自嘲了一番,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罢罢罢,谨小慎微了大半生,也庸禄了大半生,一事无成,现在就发发少年狂,疯狂一把吧!”重新回到书桌前,叫来一名亲信,压低声音说:“你马上动身去一趟厦门,请钟将军过来,有要事商量……务必保密,一旦走漏风声,本官定饶不了你!”